明临杞略一颔首，侧目看向他身侧之人。扶卿始终眉眼低垂着跟在季延飞身后，未曾抬眸瞧过他，只是那一身红衣实在夺目，叫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季将军平身。”明临杞在主位坐下，有意看了扶卿一眼，“这位是？”

季延飞将扶卿护在身后，回道：“内子颜冬，从前不曾出过远门，叫王爷见笑了。”

他这话便是断了二人前尘往事，明临杞自是不再追究：“不知季将军何时成了亲，本王未曾前去恭贺，实在失礼。”

季延飞见他不再纠葛扶卿，亦是松了口气，恭敬一礼：“婚期定在明年四月，到时自有请帖呈至淮王府，还望王爷赏光，与阿年一同前来。”

明临杞垂眸未应：“季将军今日前来，可是有叶序年的消息？”

季延飞点头，神色逐渐阴沉：“阿年已被押入刑部大牢，王爷是皇室中人，应当明白，即便阿年一身清白，去了那里，抬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具畏罪而亡的死尸。”

明临杞面上波澜不惊，掩在袖袍下的手却不由收紧，攥的指节生疼。

“末将不知王爷出于何意，竟任由阿年被奸臣带走。然事已至此，末将今日冒昧前来，只是想问一问王爷。”季延飞双眸紧盯着主座上的男人，“末将即将启程前去皇城，王爷可愿同行？”

明临杞心中微微激动，却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劫狱乃是死罪，季将军，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阿年是末将的结义兄弟，如今身陷囹圄，末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季延飞语气更冷几分，“死罪又如何，若救不出阿年，末将同他一起死就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死的安心些。”

明临杞淡漠地望着他，四目相对，最终竟是明临杞先败下阵来，敛了视线：“你若愿去送命，只管去就是。”

季延飞到底年轻，见明临杞依旧无动于衷，终是沉不住气了：“王爷就这般冷心冷情，当真要对阿年弃之不顾吗？”

明临杞站起身，不再分给他们一个眼神：“叶序年临行前说过，他会请旨退婚，本王又何必顾他死活，多此一举，祸及自身。”

不等季延飞反应，明临杞已快步出了花厅。陵朝向季延飞俯身一礼，匆忙跟上：“殿下您慢些，仔细摔着……”

季延飞双手垂在身侧，捏的骨节咯吱作响。扶卿上前掰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将军莫气，王爷许是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准。”

季延飞回握住他柔若无骨的手，气消了大半：“我只是替阿年不值，他深情至此，换来的不过是王爷这般态度。皇家之人，果真薄凉。”

若说明临杞薄情，扶卿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他身份低贱，又如何能去计较什么，只能轻声叹息，将往事掩埋，恍做不知罢了：“将军，我们走吧。”

明临杞直到长宁苑门外才顿住脚步，停在院门外微微喘息。陵朝追上来，紧张地瞧着他：“殿下，您没事吧？”

长宁苑本就无人伺候，自从叶序年离开，院中连个洒扫庭除的都没有，更显此处寂寥。明临杞抬眸看着院门前的牌匾，心中酸楚不住翻涌。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淮王府里关于叶序年的痕迹实在太少，以至于叶序年一走，他连睹物思人的资格都没有。

“这次，分明是他弃了本王。”

陵朝抬手帮他拢紧斗篷：“殿下既然记挂将军，何不随季将军一同北上，兴许陛下见了您，便能念及旧时兄弟情谊，放了叶将军呢。”

明临杞摇了摇头：“韩御史此次是有备而来，他们准备的这般周全，必是皇兄授意。他既有意为难叶家，本王何不顺水推舟，就依着皇兄的意思。如今云叶两家虽形势危急，但还不算走投无路。若连季延飞都无法救他，本王再去也不迟。”

陵朝听不懂这些，但听他话里的意思，大抵是叶序年还有救，顿生欢喜：“小的就知道殿下不会不管将军的。”

明临杞又望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院落，伸手关上院门：“陵朝，你去告诉赵管家，往后没有本王的允许，长宁苑的院门不必再开。”

陵朝不解：“这，万一过段时间将军回来了，总还要住人的，不如留两个洒扫的丫鬟…”

明临杞闻言，忽然想起新婚之夜叶序年在这里跟他说过的话，莫名有些气闷：“不必，他从前不也不住在府上么，何必浪费人手在这儿。”

陵朝不知他家殿下为何又生气了，不过他家殿下的脾气向来如此，他也见怪不怪了。他正要去寻赵管家，才转过身就又被明临杞叫住：“还有，你带着本王的手令去寻林总兵，让他即刻派人前往长州，就说本王传召江州军，命沈逢、周良二将入洛都，其余人镇守长州，务必于半月之内稳住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