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临杞从未这样想过，反问道：“那你呢，可有表字？”

叶序年摇了摇头：“我家中无祖辈，爹娘戎马半生，皆是性情洒脱之人，也不甚在意这些，因此并未给我和阿川取过表字。”

明临杞眉头轻蹙：“阿川？”

“我弟弟叶序川，小我两岁，司煜兄大婚之日你应当见过的。”

叶序年心直口快，话说完了才忽地想起什么，了然一笑，“那日你心思全在我干爹身上，旁人又怎会入了你的眼。”

明临杞垂眸，马车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沉默良久，他才主动开了口：“婚期定下了吗？”

叶序年给他倒上一盏热茶：“陛下命礼部全权操办你我婚事，礼部尚书季大人的次子在我手下做副将，与我也算有些交情，因此对待婚仪格外上心，前几日遣人来传了话，礼部几位大人商议，定了明年二月初七。”

明临杞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日子：“还有半年。”

“六个月十二天，”叶序年直接给出了准确的答案，“时间是有些赶，但圣旨下得急，礼部也没别的法子。你此次回洛都，最多等上半月，我便去登门下聘。”

自赐婚以来，两人因着那点不为人知的露水情缘，心中各有芥蒂，从未好好谈过婚事。现下马车里只有他们二人，左右闲来无事，倒不如心平气和地聊一聊。

明临杞抿了口茶，淡声道：“既有礼部操办，你也不必劳烦。洛都距皇城足有两千多里，你即便快马加鞭，来回也需耗上大半月。军中事务繁忙，这些琐事交给下人做就是了。”

叶序年把玩着腰间令牌：“你并非真心想嫁我，可我却是真心想与你结亲。既是要过一辈子，这些事便不得草率，我亲力亲为也是应该。”

明临杞闻言放下茶盏，又是片刻沉寂过后才缓声开口：“今日离开皇城，本王便与先生再无干系。摄政王是本王的王兄，日后若是再见，本王当敬云将军一声王嫂。”

叶序年蓦地抬眼看向他，眸中微光闪烁：“当真？”

他如此说，便是要放下心中十几年的执念。叶序年一直对此事有所介怀，却也无可奈何，面上虽不显露什么，但心里到底是不痛快。

明临杞偏过头，与他错开视线：“本王只是不愿继续困囿自己。”

“那我送你的吊坠你可要收好，就当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叶序年说着挥了挥那方手帕，“这个是你给我的，我收着了。”

叶家少将军惯会使些无赖手段，明临杞拿他无法，只得由着他：“随你。”

马车行了五日，终于在暮色四合之时抵达了滹城郊外驿馆。待陵朝将驿馆寝房收拾妥当，叶序年出了驿馆，牵马欲行。

明临杞纠结片刻，还是追了出来：“天色已晚，过了今夜再回吧。”

“不必了。”叶序年纵身跃上马背，“殿下的车驾在平隅城外遇袭，唐千追查这几日应当已有结果，末将也该去瞧瞧了。还请殿下兀自珍重，到了洛都府上，修书一封告知末将。”

话已至此，明临杞颔首应下，叶序年冲他粲然一笑，挥落马鞭绝尘而去。

从前两人见面，都是叶序年悄无声息地潜入淮王府，与他在雅月轩贪欢一晌，又在他熟睡后不见踪迹。这还是明临杞第一次亲眼看着叶序年离开，望着漆黑不见前路的夜色，他不知怎的，竟隐隐生出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陵朝在旁看着，不禁笑了笑：“殿下可是舍不得少将军？”

明临杞立时收回目光，转身往驿馆里走：“他有何可让本王不舍的，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之人，本王巴不得与他永无来往。”

陵朝连忙跟上：“那起贼人来势汹汹，惊扰殿下车驾，少将军不过是忧心殿下罢了。”

滹城乃是晟颐咽喉之地，城外驿馆遍布，皆是东西南北往来之人。或从商，或为官，常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是夜，明临杞在榻上辗转反侧，久久未能入睡。陵朝在外间听着，点起一盏烛灯：“殿下，您还没睡吗？”

明临杞坐起身，伸手撩开床帐：“几时了？”

“已三更天了。”陵朝推门进来，将烛灯搁在床头，“殿下可是有心事？”

这几日有叶序年在他身边烦着，他始终静不下心。如今叶序年一走，他得了清净，忽想起那日婚宴上明月寒对他说的话。思绪翻覆至深夜，仍是难以安枕。

“本王只是想起旧事，心中感慨。”明临杞放下床帐，隔着那层纱帐望着床头烛光，“幼时，皇兄常去上书苑接本王散学，与云将军说笑。时过境迁，他与本王兄弟情义不复，更是对摄政王和云氏一族起了防备之心，连叶家也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