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时见卿(82)
萧道全在一旁替两人打圆场:“父皇待姑姑自然是极好的,修平常同儿臣说我对她远不如父皇待姑姑那样上心。”
闻言,宣成帝的语气也松了松,“修平若有漪澜一半的聪慧,你也能省心不少。她年纪也不小了,该懂事些,你平日不可太纵容她,要让她常去拜望漪澜,好好修习女子之德。”
宣成帝与太子一唱一和、一下棒槌一下枣地敲打萧漪澜。萧漪澜眉低眼顺地立在殿中听训,此刻再分辩什么也没有意义。她静静听着太子与宣成帝商议如何处理徐断的案子,心中虽尚有疑虑,但已揣摩出了宣成帝的态度。
宣成帝其实乐意见她掺和此案,一来可以借机敲打她,二来徐断是太子举荐的人,朝野皆知长公主与太子关系不睦,本来这件案子,理所应当该是她接手,但因她牵涉其中,宣成帝便有了不让她插手此案的借口,又当着她的面下旨将此案移交三公偕程氏父子彻查,显得更加公允。
她是个幌子。萧漪澜在心中静静地想,但她一时未想明白是谁将她扯进来。会是萧道全吗,他会舍得拿半个钱袋做陪,只为了不痛不痒地咬她一口吗?
霍弋来佛堂见她时,萧漪澜正在抄《楞严经》,她仍未将这个问题想明白,直到霍弋唤她才回过神来。
“殿下歇一会儿吧,厨房炖了莲子汤,蒸了荷花酥,我陪您用一些。”霍弋的轮椅缓缓行至她面前,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萧漪澜说了别来打扰,只有霍弋敢不守她的规矩。在萧漪澜的默认下,他早已成了公主府里半个主子,人人恭称“少君”,只要萧漪澜未动怒,他的话有时比萧漪澜的话还有分量。
萧漪澜一停笔,霍弋便将她抄了一半的佛经收走,请她到小桌旁落座,将食盒里的汤点端出来,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摆在萧漪澜面前。
“是府中池塘里长的莲花,今早才摘的莲子,我尝过了,很新鲜,殿下也该尝一尝。”
萧漪澜搅动着乳白色的莲子汤,“这些事让紫苏来做,宫里传了圣旨,你自忙你的。”
“里外都是为殿下而忙,”霍弋看着她,“殿下是生我的气了吗?”
萧漪澜不解,“为何生你的气?”
“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才让您被人算计。听说今天陛下当着太子的面敲打您了。”
萧漪澜轻轻摇了摇头,“我没生气,再大的怨愤,磨了十年也该冷静下来了。我闭门不出只是做做样子,我若真一点脾性没有,皇上又该疑我了。”
“这倒也是。”
“望之,此事你如何看?我总觉得钦州救程鹤年不是太子的手笔,这个案子里似乎有人不想露面,所以扯我做幌子。”萧漪澜蹙眉说道。
霍弋的目光落在萧漪澜抄写的《楞严经》上,说道:“此事八成是陆明时的手笔。”
“新任北十四郡安抚使,陆明时?”
霍弋点点头,将自己曾在宝津楼约见陆明时的经过告诉萧漪澜,“我原以为此人气性太盛,眼里不容砂石,结果是怯于出头,所以才在其中隐身周旋。不过他的确有几分本事,在京中无权无势,竟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来。”
“怎么,你与他谈崩了?”萧漪澜笑了,“倒是个妙人。”
霍弋颇有些无奈,“殿下……”
“怎么,你办事不力,连累我挨数落,还不许我取笑你吗?”
萧漪澜笑得明艳,染着蔻丹的手捏起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口,留下粉白色的一粒碎屑粘在嘴边,她的面色,竟比荷花酥还要好看。
霍弋望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回佛经上,轻声道:“殿下随意,别自己闷着生气,怎样都好。”
萧漪澜问道:“陆明时此人,你准备怎么办?”
霍弋道:“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揭开此案,后面也不会撒手不管。之后我会盯紧些,不会让他再拿您做挡箭牌。”
“无妨,”萧漪澜笑了笑,“陛下已经认定我插手过此事,只要别往我身上泼脏水,我的名头也可以借给他用用。他想逼朝廷查办此案,毕竟利国利民,本宫没那么小气。”
霍弋面色微冷,“殿下始终是殿下,他想借势,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萧漪澜向来只与霍弋说自己的态度,具体的事情如何做,她过问得越来越少,只看最后的结果,但霍弋都安排的很妥帖,有这位幕僚在,她余出了很多的闲心。
“这荷花酥不错,剩下的赏你,明日再送一盘来。”萧漪澜取了帕子擦擦手。
霍弋问:“明日是七月十五,天子筑坛祭天,您不随同吗?”
“我本就不想去,正好今天趁着陛下生气,自请免了此事。明日我依旧在此抄经。”萧漪澜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