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时见卿(21)
“你又知道什么了?”陆明时挑眉看了沈元思一眼,“你好歹也跟着我在北郡待了两年,怎么临京的事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叫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谁叫我有个跟谁都吃得开的好弟弟呢?”
沈元思一脸得意相,又说道:“长公主身边有位姓霍的幕僚,府中人都称其为少君。这位霍少君腿脚不太好,听说是因为得罪了太子府詹事王翠白,被活剜了膝盖。”
陆明时闻言皱了皱眉。
“听说此人极善钻营人心,走投无路后拜在长公主门下,暗地里帮长公主办了不少事情,很得长公主器重。”
“你的意思是,宝津楼背后拿主意的人是这位姓霍的幕僚?”陆明时问。
沈元思点点头,“十有八九。”
“那这位孟姑娘……”
“美人饵罢了。”
陆明时轻轻摇头,“方才他们之间的对话你也听到了,程鹤年态度热络,可孟青衿十分冷淡。她若真是别有用心,难道不应该千恩万谢,温存小意?”
“子夙兄,你还是不懂女人呀,”沈元思十分骚包地摇着扇子,“这叫欲擒故纵。程鹤年是什么人,这临京城里对他殷勤的女人少吗?没听说过他为了谁动真格的,可这位孟姑娘态度若即若离,他竟然为了捞她,搬出程大学士的名头来,分明是已经上钩了。”
“程知鸣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陆明时道,“程鹤年也未必会那么蠢。”
“蠢吗?”沈元思挠头,“能得孟姑娘佳人一顾,难道不是一桩风流韵事吗?”
陆明时冷冷哼了一声,似是嫌弃沈元思聒噪,快走几步将他甩在身后。
沈元思还兀自揣测着孟如韫与程鹤年的关系,忽然眼睛一亮,小跑追上陆明时,一把搂住了他,“子夙兄,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看上谁?”陆明时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沈元思,“你胡说什么!”
沈元思“啧”了一声,开始一边打量陆明时一边阴恻恻地笑。
陆明时被他笑得浑身发毛,正想着要不要回头给他一拳,沈元思又凑上来,压低声音问他:“陆大人还没有过女人吧?”
陆明时忍无可忍,回身踹了他一脚,沈元思“嗷”的一声,抱着膝盖原地跳了几圈。陆明时冷笑道:“你要是想聊女人,等回了北郡,我就把你丢进武卒营里,让薛唤他们跟你好好聊。”
“不敢了不敢了,我就开个玩笑,咋还急眼了,”沈元思一瘸一拐地跟上来,咳了咳,正声道,“不过我说真的,今日这孟姑娘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又为你作词,又舍身为你拦刺客,手段高明得很。她若真是长公主的人,又跟程鹤年纠缠不清,你要小心些,别中了人家的套,惹得一身骚。”
“嗯。”陆明时阴着脸答应了一声。
“怎么,不高兴了?”
陆明时道:“我只是觉得,她在城墙上以命拦呼延的时候,不似作假。她若真只是奉命而为,为了博几分好感而已,至于这么拼命吗?”
想起今日在内城墙上惊险的一幕,沈元思也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说道:“可她若非有命令在身,无缘无故的,为何会搅和进这么危险的事中?莫非你们俩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渊源?”
“没有,别瞎说,”陆明时瞪了他一眼,又道:“罢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我两个大男人,在背后嚼一个姑娘的舌根,成何体统。”
沈元思心道,不是你一开始非要听人家墙角的吗?
孟如韫回到宝津楼后就病了。
她身子骨本来就弱,今日在内城墙上又吹了风,受了惊吓,回到宝津楼后便觉得头疼胸闷,潦草地喝了碗白米粥后就躺下休息,浑浑噩噩地睡着,又昏昏沉沉地醒来。头顶藕粉色的帐子在眼前不停地打转,孟如韫开始发烧,在被子里闷出了一身汗,神思恍惚的时候,她甚至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在半梦半醒间看见了临京的凛冬,望见了江家静知院里死气沉沉的景象。彻夜的大雪压断了枯竹,湿冷的寒气从窗缝里渗进去,青鸽在侍弄一盆燃不起来的木炭,而她身上披着被子,把砚台抱在怀里,一边等着它融开,一边在心里构思《大周通纪》的行文。
她的笔落在纸上,忽然捂着胸口猛烈地咳起来,惨白的面容因为窒息而变得红润,她胸口疼得厉害,冷风灌进去,像一柄利刃沿着她的喉咙劐开了她的身体。
她好疼啊,好疼啊。
隐约有一双手落在她额头,她听见了青鸽的叹气声。
“昨晚就开始发烧,眼下更糊涂了,再这样烧下去,人都要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