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修长的手指间,看不见的风却摸得着,如绸缎,如云雾,如温水,与手指交错的瞬间,她甚至能感觉到风的温柔与眷恋。
大约是这个想法太离谱,盛意忍不住笑了一声,掌心的风也愈发轻柔。
“我说过的,你有慧根。”
身后突然传来奚卿尘的声音,盛意吓一跳:“你怎么来了?!”
说罢,察觉自己语气不好,又轻咳一声找补:“不是让我自己走走吗?”
“你能与风共鸣,”奚卿尘伸出手,任由风吹来,“可世上绝大多数修者,包括我,都只会吹风。”
“……我也只是吹风。”盛意哭笑不得。
奚卿尘看向她,眼眸犹如水洗过的黑曜石,盛意对上他的视线,渐渐也笑不出来了。
“小意,试着接纳自己,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没用。”他说。
盛意愣了愣,积攒的多日的委屈突然险些爆发,她想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么没用,明明通晓全文,却连一段小小的剧情都改变不了,明明决定了靠自己,最终还是靠他突然的选拔摆脱困境。
她想说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无能、无用,也不够坚定,好得不够彻底,坏得也不够彻底,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是顶废物的一个。
可她看着奚卿尘的眼睛,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句毫不相干的:“……你叫我什么?”
奚卿尘眼神虚浮一瞬,又重新坚定:“小意,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盛意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竟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只能匆匆低下头。
奚卿尘定定看了她许久,久到不合时宜了,才硬生生别开视线。盛意察觉到他的视线离开,不由轻咳一声:“要不您去忙吧,我自己走走就好。”
奚卿尘沉默一瞬,答应了。
他走之后,盛意又等了片刻,确定他不会再回来了,才叹了声气往后仰去,其他石板乖顺地凑过来接住她。她躺在石板上,下面是万丈悬崖,上方是热烈的太阳,一切美好得不太真实。
……他说她能感觉到风。
盛意犹豫着伸出手,风儿又一次眷恋地缠在她的手指上。她闭上眼睛,感受风的快慢,聆听世间万物发出的响动,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好像要与天地融为一体。
盛意在这种飘飘荡荡的感觉里,甚至生出了她可以与万物沟通的豪情壮志,只是没来得及细想,便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阳光温暖是好事,可睡着了就有些恼人了,晒得人难以安眠,好在睡梦中的盛意没有苦恼太久,一片云便被风轻轻吹了过来,遮住了晒在脸上的方寸阳光。
盛意难得睡个好觉,等被小鸟的叽叽喳喳声吵醒时,竟然已经临近傍晚。她迟缓地眨了眨眼睛,轻轻推一下卧在她肚子上的一只小鸟,闭着眼睛睡觉的小鸟立刻醒来,不满地冲她啾啾。
“……讲点道理好吧,你在我身上睡诶。”盛意无奈。
小鸟又啾了两声,围着盛意乱飞的几只鸟立刻凑近,也都趴在了盛意身上。
盛意好气又好笑,只能继续躺着不动,等到它们都趴够了才起。
看一眼天色,已经过酉时了吧。盛意想了想折返大殿,只见奚卿尘安静地坐在殿前台阶上,竟然显得孤零零的有几分可怜。
盛意心软三秒,随即又逼自己强行冷静。奚卿尘也看到了她,原本涣散的眼睛逐渐有神:“你回来了。”
“师祖,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盛意开口。
奚卿尘顿了顿:“去哪?”
“乾峰。”盛意回答。
奚卿尘沉默一瞬:“我准备了新的被褥。”
是被褥,不是房间,可见他就没打算让她单独睡。盛意咽了下口水:“不、不必劳烦师祖,我还是回去吧。”
“你还唤我师祖。”奚卿尘看向她的眼睛。
盛意愣了愣,迟疑:“师、师尊?”
奚卿尘:“……”
“您既然已经决定收我为徒,我再唤师祖是不合适,”盛意顺坡下驴,“那便唤师尊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咱们以后四舍五入就是父女了。”
奚卿尘:“……”
盛意思忖,要不要干脆叫声爹,彻底让他放弃幻想,然而一对上他的眼神,又怂了。
奚卿尘似乎在想办法把她弄过来之前,并未想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事,无言许久后艰涩开口:“你还未敬拜师茶,我们不算师徒。”
“那我现在……”
“你不是要回去吗?”奚卿尘打断。
盛意在敬杯茶板上钉钉和回乾峰之间犹豫许久,艰难地选择了回乾峰。
奚卿尘安静地起身,似要送她回去,盛意张嘴就要拒绝,却听到他说:“我准备了新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