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奚卿尘没什么反应,只是垂下眼眸说了句:“知道了。”
褚非当晚就来了,小桃花已经在厨房睡着,奚卿尘一个人坐在堂屋门口,孤零零的像只被抛弃的大狗狗。
“这是怎么了?”褚非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晚上,看到他低下的眉眼便忍不住笑,还不忘把越来越有个人样的花盆仙草放到地上。
奚卿尘看一眼隐约有顾惊时模样的仙草,问:“怎么把他带来了?”
“他随时会化形,我得时刻照看着。”褚非解释完,伸手拍了一下仙草,仙草立刻抗议地动了一下,褚非顿时笑了,“你看,意识越来越清晰了。”
不管是顾惊时的生魂,还是会扭动的仙草,奚卿尘都半点不感兴趣,只是低着头看地上的砖缝。
“直到今日我仍不习惯,昔日那个九墟仙尊竟然变成了这般庸俗的样子。”褚非看着他身上的粗麻布衫感慨。
奚卿尘面色平静:“脚不沾地的活了一辈子,能有如今境遇,也算是我的福气。”
“行吧,你说是福气便是福气吧。”褚非啧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然后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壶酒,“喝酒吗?”
奚卿尘沉默片刻,拒绝:“不用了,家里有孩子,要保持清醒。”
“明日一早,我给你下个醒酒咒。”褚非说。
奚卿尘闻言,直接从他手中接过酒瓶。
辛辣的酒一入口,四肢百骸都仿佛变得迟钝,奚卿尘望着天空,半晌才缓缓道:“是小桃花让我叫你来的。”
“那孩子?”褚非惊讶,“我就前两日与她说过几句话,她怎么想起叫我了?”
奚卿尘不语。
“哦,盛意啊,”褚非啧了一声,“她为什么这么做?”
“大约是怕我难过,所以叫你来陪我,我哪有那么脆弱。”奚卿尘垂下眼眸。
褚非失笑:“你还不脆弱呢?要不要我给你搬把镜子过来,让你看看自己的脸?说吧,她为什么突然走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奚卿尘静了片刻,将顾惊时要建溯生阵的事告诉他。
褚非起初还挂着调侃的笑意,渐渐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胡闹!逢源宗那个顾惊时,如今少说也有大乘修为了,她一个凡人去了能干什么?”褚非说着就要起身。
奚卿尘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她说自己可以解决。”
“你竟然相信……”
“她有她的际遇。”奚卿尘回答。
褚非愣了愣,想起盛意之前种种,不得不承认她身上似乎有什么奥秘的机缘:“以凡人之身能运转风力的人,她是我见过的头一个……你就对她半点不好奇?”
“她愿意告诉我时,自然会说。”奚卿尘是真的不好奇。
褚非嗤笑一声:“那你现在伤心什么?”
奚卿尘不言语。
褚非叹了声气:“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觉得自己是凡人,帮不了她不说,还让她无法安心离开。”
纵使她有自己的机缘,带上他也能有很大的帮助,可她偏不,还要他来陪着奚卿尘,无非太关心紧张奚卿尘。
这个盛意啊,之前虽然干的很多事都挺不厚道,但不得不说她这几年对奚卿尘还是很好的。
褚非见奚卿尘沉默不语,抬手搭上他的肩膀:“你之前总是说万事顺其自然,这次怎么就想不通了?”
奚卿尘看他一眼,转身回房去了。
褚非这辈子都没见他如此失魂落魄过,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随他去了。
这是心结,还得他自己想通。褚非摇了摇头,随意喝了口酒。
褚非的酒加了灵草,虽然奚卿尘只喝几口,但天地很快便开始旋转,他酒品极佳,意识到自己喝多了就乖乖躺在床上,嗅着旁边枕头上盛意的淡淡味道睡了过去。
他做梦了,梦里盛意一身血,仓皇无助地看着他。
“仙士,救我……”
他猛然睁开眼睛,翻身下床的瞬间却因为沉重的身体狠狠摔在地上。他看着自己指骨上磕出的鲜血,心底突然生出一分不甘——
凭什么?
他依遵道心而活,只能像提线木偶一般活着,放弃了道心,便要被剜去灵根彻底成为废物,眼睁睁看着妻子以身犯险却无能为力。
他奚卿尘的人生,凭什么只能靠着道心存活,若天地法则如此不公,他为何不能无视规则、修身修心?
没有灵根,他便以识海为根基,没有道心,盛姑娘便是他的道心,此生一直顺其自然,却一直在失去在妥协,既如此,他这回就试一试逆天而行。
奚卿尘撑在地面上的手渐渐攥紧,一根根暴起的青筋清晰分明。
普普通通的瓦房里突然爆发一股强劲的气息,喝酒喝得迷迷糊糊的褚非瞬间惊醒,目瞪口呆地看向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