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出发前就很清楚自己的底线与分寸, 并非追着北周啃下多少肉, 而是要保护自己不要损失太多。
作为发起人, 万兽城显然也不指望他们能做出太大的贡献。
铜芳玉说:“带上他们, 只是为了让北周恐惧。”
悬偶子立马恭维道:“北周早已闻师父色变, 不然也不会罗织罪名, 非说师父刺杀皇帝了。师父带着他们, 是让他们沾光。”
铜芳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她身边就这么一个徒弟,好赖都自己受着。
师徒俩说话时,旁边还坐着一个戴着白色虎头面具的白发老者。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从他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来看,显然很不耐烦,他接下来说的话,也印证了他的心情:“城主若是无事,老夫就先回去了。”
悬偶子好似有些怕他,当下就不做声了。
铜芳玉说:“有事请虎王出马。”
白色的老虎,自然就是万兽城的白虎王。他在铜芳玉加入万兽城之前,就已经在这里待了许多年,铜芳玉面对他时,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忐忑,由此可见武功之高深,可这样一个人,在铜芳玉争夺城主时,心甘情愿就认输了,实在叫人迷惑不解。
这件事她旁敲侧击过很多次,白虎王每次都是同样的回答:“与你无关。”
任我为主却与我无关?
这样荒谬的答案让铜芳玉隐隐有个猜测。
她曾将这个猜测问出口,白虎王道:“你觉得是就是。”
铜芳玉觉得是。
因此这么多年,不管那人是成亲,还是入赘,她始终没有动摇过一个信念——他对自己并非无心,只是碍于时局,不得不隐忍罢了。
他为自己筹谋深远,自己又怎可辜负他的期待?
管他河、凉二州如何,鄯州已破,下一个便是金城。只要她一路强杀,便是北周有千军万马又如何?
白虎王似乎感知到她“遇神杀神”的冲动,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老夫不拼命。”
铜芳玉说:“杀鸡焉用牛刀,虎王只需替我掠阵。”
白虎王无可无不可地问:“几时动身?”
铜芳玉说:“黎明之前。”
那是最黑暗的时候,也是人最困乏的时候。
白虎王摇摇头,似乎对这个时间不大满意:“只此一次。”
“虎王觉得有何不妥?”
白虎王从座位上站起来,背着手往外走:“睡不足。”
说是黎明之前动身,但起身还要早一盏茶的时间。包括铜芳玉在内,万兽城的人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白虎王对隐私极为保护,连住所都是闭门谢客的,非邀请不能靠近。即便如此,万兽城人人都知道白虎王生活精致讲究,并非奢侈,而是……养生,各种药材流水一样地往里
送。
悬偶子就曾在私下里偷偷吐槽,说他必是耄耋之龄,才这般惜命。
无论如何,白虎王愿意在寅时之前起床,已是给足了城主的面子。铜芳玉也不好强求他充当先锋,只能亲自带队,杀上金城。
夜半惊鼓声。城墙内外乌漆嘛黑的,谁都不想点个火给对面照明指路,可就这么瞎打,也打得热火朝天。
“啊!”
“哈!”
“去死!”
敌我双方的呼呼喝喝与兵器交接声混合在一起,像是在迎接即将到来的黎明,又像是拖延着长夜,不让它太快离开。
海西公披着大氅上了城头,武馆长和聘请来的“高手”都跟在他身后。原本有十位,去掉战损与临阵脱胎,如今只有四人了。
难得的是,拿了黄金的三位高手还有两位在,不在的一位是战死了。不得不说,他们在收钱干活这方面,还是很有道德的。
海西公一出现,万兽城的攻势就更加猛烈了,就像是油锅烧了半天,终于下了菜。
他感觉到人源源不断地涌过来,己方身边压力倍增:“有人在指挥。”
话音刚落,地上的一杆长矛突然弹起来,朝着海西公的脖子割去。亲卫早知道傀儡道的手段,心中一只防范,见状毫不犹豫地劈刀砍出,将长矛击落在地。
“保护公爷!”
亲信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挡在身后,然后挥刀一顿乱砍,前面果然多了很多失去了主人的兵器。
“是傀儡道,铜芳玉来了,公爷先回避!”
海西公还想坚持,就看到傅轩从另一边杀过来。来西境几天,傅轩渐渐习惯了战场的气息,睡不着就会上城头溜达,没想到今天就撞到万兽城偷袭。
他看到了海西公,忙道:“请公爷坐镇后方。”
海西公见他在,终于听从建议。
他刚刚转身,就听脚下传来崩塌的声音,随即城墙就慢慢地落了下去,傅轩和亲信一左一右地搀住站立不稳的海西公。然而他们也失去了“立足”之处,随着城墙的塌陷,三人一起跌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