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后,房里便剩下两个人。
班轻语听着军师的脚步声跟着掌柜,缓缓消失在走廊尽头,才道:“与你同来的那位朋友呢?”
傅希言说:“房里太闷,他出去透透气。”
她问:“他不怕你带着赤鹏鸟跑了吗?”
他答:“人与人之间,总要有些信任。”
这样的对话似乎有些交浅言深,可作为试探,又恰到好处。至少,班轻语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傅希言也知道她的来意。
班轻语没有将门关上,只是随随便便地轻掩着,目光在房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穿着裙子站在窗边啄木头的傅贵贵身上,笑道:“你真的打算卖鸟吗?”
傅希言不置可否:“不卖鸟做什么呢?”
班轻语说:“昔日姜太公在磻溪钓的也不是鱼。我已经来了。”她说得轻描淡写,可说完之后,房间里的气氛便一下子凝重起来。
这种凝重仿佛留存在空气中,两人之间,唯两人神色不变。傅希言开口时,甚至还带着点笑意:“千金买骨否?”但若是能听到他的心里话,就听到他心里正在骂骂咧咧:脸都快僵了,装逼这活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奈何,杰出者因为太杰出,此时正在别处闲逛。
班轻语没有回答,双手负在身后,踱步窗边,在傅贵贵警惕地望过来时,又收住脚步,保持着让人与鸟都舒服的距离。
“半年前息摩崖送猛兽至新城,曾有一晤,有幸见过尚在蛋中的赤鹏。”
傅希言心中一紧。
“据说他孵蛋多月,未有动静,便以此为代价,请动郭巨鹰为其办一件事。后来,息摩崖于花月楼失踪,郭巨鹰死于傅希言、裴元瑾之手。”她不紧不慢地道来赤鹏鸟来历,“赤鹏鸟蛋下落不明,想来应该是让裴、傅二人顺手牵羊了。”
赔付?要这么说,的确算息摩崖赔付的。
可傅希言嘴上怎可承认:“赤鹏再珍贵,也不是当世唯一。”
班轻语看穿了他的嘴硬,却没有揭穿。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见傅希言半天没动,补充了一句:“何不展开一看?”
傅希言这才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掀开,才发现这是三张折在一起的纸,各画了一个人,画技不算传神,画中人样貌也不突出,只能说见过傅希言、裴元瑾和尤柏三人后,马马虎虎能认出来。
纸上有标题,通缉令三个字又大又显眼,还画了红圈圈。
傅希言眨着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班轻语语气平平
地说:“通缉令乃六扇门所下。画中恶徒拒捕,致使六扇门在捉拿过程中,牺牲了两名捕快。”
此事令柴密大为恼怒,已经亲自追至锦江。要知道他派出去的都是六扇门精英,死一个都是极大损失。
话说到这份上,傅希言不好再装聋作哑下去:“嗯,说起这件事,我依稀有些印象,却不知道他们竟然是官府中人。原以为官府总会讲道理的,哪见过一上来就不问缘由喊打喊杀的。”
班轻语说:“与你们同行的尤柏,原是福宁宫的太监,曾在先帝面前诋毁郑玉,后来离奇失,宫中传言他死于郑玉之手,没想到竟是被当年的摄政王所救,送去了北周避难。”
傅希言没想到尤柏出国还有这段渊源,郑玉死在他手中,说起来也是给尤柏报了仇。
她继续道:“如今,你护送尤柏回南虞,又遭越王旗下突击营接应,榕城细作身份不容置疑。六扇门正举城搜捕,不消片刻,就会道这里来,届时,赤鹏鸟很快就会送到封将军的案头。”
傅希言说:“我接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来历。”
这解释委实苍白,班轻语置若罔闻:“你们的镖头已被六扇门定为北周细作。你作为细作,再无质疑,无非是榕城还是北周而已。”
傅希言不得不暗叫厉害。
同样长短的时间,封怀古派来的人还被他耍得团团转,班轻语已经通过一只鸟迅速掌握了这么多的信息线索,三言两语间就掌握主动。这时候,他由不得他不服软讨饶。
同样以牢狱之灾为威胁,军师是子虚乌有的陷害,叫人意难平,而班轻语
则是摆事实,讲道理,让人不服气都不行。
傅希言只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班轻语轻笑了一声,看他的眼神放在看一条在网中奋力挣扎的离水之鱼。
可就在傅希言提防着她又要揭穿哪件事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捏住傅贵贵的脖颈。也不知道她用的什么力道,一向喜欢哎呀哎呀乱叫的赤鹏鸟竟然伸直脖子,一动不动,只是赤红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