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希言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的话对方是听进去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将功赎罪。”
沈伯友心中一动。他当然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可一个人饿到了极点,明知道眼前的馒头可能含有剧毒,也会忍不住想要搏一搏。
“如何将功赎罪?”
“入雷部,从小做起。”
*
沈伯友是什么人?
是赵通衢入主雷部的恩人。
沈伯友在南虞的时候,山长水远,赵通衢“不便”报恩,情有可原,可现在人落魄地回到府君山,甚至送到赵通衢的眼皮子底下,再不报恩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当裴元瑾提议,让沈伯友从雷部从小做起,将功补过时,赵通衢不但“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还直接给了对方雷部副总管的职位。
“没有沈伯伯,就没有今日的我。这个副总管,我已是亏心,休再说从兵卒做起这样的话。若非雷部事务庞杂,千头万绪,一时难以整理,本当我为您鞍前马后才是。”
赵通衢握着沈伯友的双手,动情地说:“我年幼失怙,在我心中,您就像我的父亲一样。以后,我们父子同心,协力打理雷部,一起守护储仙宫。”
沈伯友活到这把年纪,既未结婚生子,也没有收徒,若非心知肚明南虞人才凋零皆为赵通衢幕后操纵,这番话几乎要将他打动。
他看着赵通衢真诚的眼睛,竟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勉强与虚伪,暗道:自己活了一把年纪,城府竟不及一个后辈,输得委实不冤。
他枯笑一声,干巴巴地说了两句“好”。
傅希言看着这幅“父子同心”的和谐画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算赵通衢将雷部打造成铁板一块,可沈伯友威望资历摆在这里,就算是铁板,早晚也能凿出洞来。
赵通衢欢喜了一通之后,走到傅希言身边:“多谢傅公子劝说沈伯伯回心转意。”
傅希言微笑,压低声音:“赵总管不在心中骂我就好。”
赵通衢面色不变:“我对傅公子只有景仰。认识少主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他对别人言听计从。”
傅希言笑容满面:“多谢赵总管,知道他对我从始至终都是一心一意,我就放心了。”
赵通衢仰头看天色:“今日雷部有人述职,我先失陪了。”
傅希言已经达成给赵通衢肉里扎刺,眼中扎钉的目的,自然见好就收,风度翩翩地说:“既然是雷部内务,您就带着沈老先走吧。”
赵通衢目光掠过正和雷部旧部叙话的沈伯友,眉眼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阴沉。不得不说,傅希言这一着的确下到了他的七寸上。雷部一向被他视为大本营,就算景罗来了,他也敢拒之门外,唯有沈伯友,唯有这位雷部的赠与者,如他头上的一道紧箍咒,不奈之何。
他朝傅希言点点头,从容走向沈伯友,犹如子侄般恭敬地带着人远去。
傅希言转头对裴元瑾说:“我心里一直有个‘危险人物群’,为了楚光、楚少阳和三皇子建的。现在发现,是我年少无知、少见多怪了,和莫翛然、赵通衢比起来,他们仨连提名的资格都没有。”一个千变万化,真假难分,一个暴风雨下,面不改色,都是修炼千万年成精的狐狸。楚光、三皇子他们和这两位比起来,说是小白兔都有些对不起“狡兔三哭”的名声。
裴元瑾抚摸他的后颈:“是你变强了。”
傅希言抬手拍拍他的胳膊,却并未有感觉到满足。当自己的实力一步步提高,看到这个世界越来越多的真相,就会感觉到自身的渺小。
如果他还是当初那个一心只想研制香皂,愿望是在镐京开个奢侈品店,做个日进斗金的掌柜,也许只有到死的那一刻才会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危险。
练武,还是得练武。
在这种一转头就能遇到一个武神的环境里,若是不好好练武,简直是浪费了这优秀的教师资源——虽然,这些资源现在自己还用不上,但不妨碍傅希言脑补的时候流流口水。
不过专心练武之余,还有更重要的事。
裴雄极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儿子和儿媳的婚事提上了议程,尤其是他知道儿子上了武王境,却还没有和傅希言圆房之后。
作为父亲,他不好亲自出面,便由姨娘代为转述。
傅希言这才见到了裴雄极传说中的妾室——两位年过五十的妇人。尽管保养得当,可是与裴雄极相比,年龄感还是很明显。
武神期的驻颜效果,诚不欺人。
两人十年前就从储仙宫搬出去,常住津门了,这些年都领养了孩子承欢膝下,若非裴雄极一声令下,根本懒得跑到山上来。
洪姨一回来,就各种嫌弃:“也不知道当初老裴看中了什么,非要将储仙宫建在这里,看来看去都是山啊树的,一点意思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