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是我。

若论豁不豁得出去，从她身上，他只学会了这一点。

他矜守了半辈子，今次，那便将所学用到极致。

人人都说他端正雅量。

发起疯来的崔世子，他也想知晓知晓，究竟是为何样。

崔廷衍站起了身，李宴伸手想去拽他衣袖，没拽到。

“你要干什么？”李宴直觉，他很不对劲。

崔廷衍将腰间玉珏解下给了她。

“此玉为证，三日之期，我派人来接你。”

一块凉玉掉进了李宴怀中，她缓缓站起身。

可崔廷衍弯腰，已经迈出了牢房。

握着这块玉，李宴紧紧拧眉，唤他：“崔廷衍！”

你到底要干什么！

崔廷衍没回头，停了一瞬的脚步，只有一瞬，而后迈步，从一片阴暗中，走向了深处。

走进了无光无影的黑暗里。

李宴便再看不见他。

*

崔老太君近日精神头极好。

府中将要办大事，她亲为爱孙选良配，孙媳人选，已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特命库房挑了八套金玉头面来，择其中两套，欲送去宣府。

听见大丫鬟门外挑着帘子道：“世子爷，您来了。”

老太太捏着帕子挥手：“来得正好，衍儿，你来看看，这两套头面，祖母挑得可还行。”

府中都在传，老太太为他相中了宣家女娘。

怕是不日就要纳征。

就连崔廷瑱也来问。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娘，能得他的眼。

什么样的女娘，崔廷衍也想问，李宴这般，算得上是个普通的女娘吗。

不算的。

她就从不是正常人。

崔廷衍掀开衣袍，扑腾一声跪地，腰板挺得笔直，就是落跪，也端的气节冗正。

老太君大惊，这个孙儿是她一手养大的，他什么心性，她最了解。

当下便挥了挥手，房中大嬷嬷叫一众女使都出了房门，大嬷嬷也从房中退出，紧紧关上了房门。

房中香炉燃顶，焚香袅袅。

老太君扶着崔廷衍胳膊，要他起身。

语气严厉，含着心疼。

“什么话不能说，快起身。”

崔廷衍推开了老太君的手。

“祖母，孙儿是来向你请罪的。”

第141章 孙儿心悦一人

老太君何其聪慧，隐隐已猜到什么。

叹了半声气。

“你这孩子，你就是不喜欢那宣家女，你与祖母直言，祖母还能真逼着你婚娶不成，你扪心自问，你长这么大，祖母我，什么时候，哪件事上为难过你？”

崔廷衍面色如水般沉静。

“祖母，孙儿此来，不是为这件事。”

老太君又吃了一惊。

不是为这件事，还能为什么事。

究竟什么样的事值得他这样慎重。

老太君不明。

“什么事。”

“孙儿这些年来，读书，交友，入仕求学，一向是持正雅量，行事高洁，素来秉承祖训，不敢违背祖父的遗言，然而今日，恐要失约了。”

“你……”

崔廷衍抬眸：“此番宣威将军府的案子我要管，太子岳丈的叛敌案，我也要管，上阳城灭，是有隐情，孙儿今夜便要入宫，上达天听，为一人申辩。”

老太君气抑，姑且不论他疯不疯。

她这个孙儿，不说做事谨慎，那也得有十足的把握才去办事。

这点上，府中众多儿郎，哪个也不如他。

他今夜，倒像是变了个人般，还跑到她面前来说此事。

老太君抬手，暂先压住脾气：“好好好，你是太孙少保，太子一事，叫你置身不理，你心性品洁，难免会有波动，官家尤爱你，看中的便是你刚正不阿的品质，现下这么大个火坑，众人都避之不及，你偏偏此时要往里跳，此一事后，无论那曹家保不保得住，你可都要掂量清楚，我那个疑心病重的侄儿，宫城里的官家，他还能不能再似今日这般信任照拂你。这后果，你当真能承担。”

崔廷衍敛色，颔首。

老太君看出他决心已定。

手腕在颤抖。

“若真下了决心要去做，祖母也拦不住你，我且问你，你如何要为曹家作保，太子尚且保不住他那个岳丈，你手里证据可充分，有几成的把握，能为他曹家说动情。”

崔廷衍明言：“没有证据，去上阳取证的人生死未卜，归期难定，孙儿等不得。”

“你！”老太君这回不光是手颤，心也在颤，“你胡闹！”

“就当是孙儿在胡闹，孙儿，怕也是只能任性这一回。”

这是何意？

老太君扶着桌案，呼吸困难：“你把话说清楚。”

崔廷衍秉正的视线似是回忆起什么。

回忆里有诸多好的东西，也有诸多不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