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嬴政连这称呼都似是换了，那淡淡的引导之意，终究是他按捺住的心火之色，而扶苏在望着嬴政满是鼓励之色之后，似是有些愧意的低下了头，“我不想他走，一直都不想……”

“只是因为如此吗？”嬴政似是有些失望，他知道这并非扶苏心里的答案，可他此刻的开口无疑就是一种信任的崩塌，纵然他已经这般克制，可自己的儿子却依旧选择了隐瞒，扶苏见状亦只是抬起了头，忍着那痛意拉住了嬴政的袖子，“不，不是的，就是人殉之事，有悖常理，尉师怕我与父皇起了冲突，他不放心我，他愿我留下，我自是不能负他……可我并不知道后来，会是那般，我从来就不想他死的，可他还是死了，我知道，他们都认为是尉师是为我而死的，哪怕他们所有人都不说，我都知道，他们是这般想的……”扶苏似是满眼的痛苦之色，“我尽力的想要每一个都好，可是我留不住他们任何一个人，恬叔如此，尉师亦是如此，就连韩非，他都要死在我的面前，让我内疚，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可他们错了吗？父皇……”

扶苏犹如一头受伤的狮子嘶吼在嬴政面前，“可父皇呢，父皇明明知道一切，却偏又像看猴子一般看着我种种，最后却又要我置身事外，活该我就是个任人把弄的傻子吗？”那般宣泄而下的痛苦，是他这连续多日来的回忆，为什么尉缭要选择这般牺牲自己，而韩非又为何这般决绝的要自我放弃，真的只是因为尉缭生了病，想要用最后的生命护着他，而韩非当真是因为多年前的家国旧恨放不下，才会这般决绝的要拉着自己共存亡吗？可他们大抵在那生命最后一刻，都不曾留下只言片语告诉自己，但扶苏知道这其中定然不会这般简单的，他的尉缭、他的韩非，那都是自幼时就看着他长大的人，他们不会是这般之人，可在历史的恒流下，没有人能再告诉他答案，或许有，可那人时至今日扶苏都还不曾寻到他，至于那另外一个状若疯癫的，扶苏更是不愿再去瞧他。

偏又是如今，嬴政这字字诛心的质问于他，所以他这执念于何物，又是在祈求于何物，扶苏断然觉得自己已然有些分不清了，“父皇，是你先不要我的……”但见那委屈之色下呢喃，饶是嬴政亦是皱紧了眉头，“我亦是从未有过任何隐瞒苏儿之意，你打小就喜欢乱跑，我说了你无数次，可你大抵是无一次放在心上，自那深夜未归入不了宫之后，我便是再不放心，便是遣人暗地里护着你，除非你有生命危险，不然你做什么，那暗卫都无需朝我汇报什么，堂堂咸阳街头，你这被人挟持，这般大事他自然是要通禀于我，可亦是在片刻你无恙消息传来，我便知道这城外之事是个局，我知苏儿长大了，也知你有自己的想法，如我这般纵着你的，怕是寻常父母都不做到，作为大秦的王，作为你的父亲，我自认为无愧于你，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联着外人欺瞒于朕，就连你最为厌恶的李斯，你都于他相商，却偏偏是我这个父亲，你倒是瞒个彻底，如今倒是出了这般事，若非我有先见，及时将你送去廷尉，避免这满朝的风言风语，你且当真以为此事能这般善了，我不同你论尉缭，单是韩非御前疑有行刺之举，你又当如何辩驳？”

嬴政只是望着扶苏款款而道，言语之中不见半分喜怒，却尽是威严之气，“你没想过？亦或是你不愿去想?你很清楚这般结果是什么……我若是不及时将你划开这事情之外，我且问你，对于韩王，你是否又会出来惹事，我可以护着由你，可这天上的其他人不会容许你这般，你不仅仅是我的儿子，更是这大秦的长公子，意气用事我于你说了多次，这是不可取，从韩非做了那般决定的时候，韩王就必须是要死，你应当明白的，可若是让你选，你断然是会让那满朝的唾沫星子淹死，也要挣上一挣……”

“父皇也说了那是疑似……”扶苏似是没有底气而道，但见嬴政只是续道，“赢扶苏啊，嬴扶苏，这人都死了，这是非黑白就已然是由不得他说了算，你要明白……亦或许朕的苏儿从来都是明白的，只是你不忍，既然你不忍，那么这般决断必然是要由我这个做父亲替你善后……”当嬴政那般凌厉的目光扫视而来，扶苏终究是低下了头，是啊，他从来都是明白的，只是他不愿去面对，而他不愿面对的事情，嬴政必然是要替他决断的。

“这是与非，你都这般大了，我不想同你再做这般争执，你要明白的是，今日这般结局，是你自己的抉择，我不说，是对于你的尊重，但决不是放任，你明明有着更好的方式，直白告诉我，你知道我对于你的重视，但是你没有，你选择最为迂回的道路，而他们作为臣子，不信任我这个君王，是情有可原，而你选择了相信他们，那么今日这般结局，便是他们的选择，也是你自己的选择，而我做的不过是将这件事利益最大化，你要知道这把利剑是你递给我的，无论作为君王还是父亲，我都没有理由不收……”嬴政只是将手抚在嬴政的脑袋上，强迫他望着自己，“推擒王楼，清理学堂，大开杀戒，这般机会都是苏儿你递给我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