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一点也不意外，便自己带慕陵游便下山去了。

两人下山的路并不是来时的路按照他们的设想，下山时会“意外”发现城中的流民群体，进而自然和他们交流几句。

因换了路，云萝还是第一次知道云家的祖坟外另一条出口居然种了一路的红枫，正值正午，日头顺着叶片间的缝隙落下，变成了一团团斑驳的暖光。

“师弟，你看。”她忍不住伸出手，将光捧在手中，掌心像是捧着一团浅红的冷焰。

这个现象稀奇，云萝想和慕陵游分享，但平时从来都是立刻给她回应的慕陵游却好一会儿都没有转过头。

他低着头看不出神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脚踩在地上的枯叶发出嘎吱嘎吱响声也不能影响他的专心。枯叶声持续了一会儿，慕陵游才终于发现身边少了一个声音，他猛地抬起头，碎发微微盖住他的眼，整个人的气质有些焦急和阴沉：“师姐！”

“我在这。”云萝在身后发声，慕陵游随声连忙转了过来，待真切看清云萝的一瞬间，他脸上的阴霾荡然无存。

慕陵游快步跑回云萝身边，他这一眼似乎已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用自己的手握住云萝捧着光的手轻声道：“师姐对不起，我刚刚想事情太入神了。”

“想什么了？是双修大典的事吗？”云萝明知故问。

果然下一刻慕陵游的耳根红了起来，他脸上的颜色还在努力压制，却也有了白里透红的样子。

“是……关于双修大典。我没想到这么突然，还有二十五天，所有人都会认可师姐和我在一起了，这是无法抹去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承认的。”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云萝姑且认为慕陵游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自己问起这句话，简直像打开了慕陵游的话匣子。

他从场地到要穿的定制法衣，就从墓前到此地这一段路都想了一遍，大多数问题都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云萝刚刚却在想流民妖族之事。

云萝觉得有些对不起慕陵游。

不过慕陵游似乎早料到了她没有想，也说了云萝他爹一样的话：“师姐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就好了，师姐那日只要漂漂亮亮出现在双修大典上就行。”

“那怎么行。”云萝摇摇头，本想说这是两个人的仪式，但见慕陵游脸上一脸兴趣盎然，她又转念笑道，“你确定我爹没有提前告诉你！你这些想法也不像一夜能想出来的。”

慕陵游没有回答，而这个答案云萝在问的一瞬间似乎也找到了答案。

两人没有宣之于口，却有着共同的默契。

因为慕陵游很早就开始盼望这个双修大典，时间或许能追溯到这个双修大典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时候。

“走吧。”两人默声许久，终于由云萝打破此刻寂静，她轻声唤慕陵游又忽然改了口，“你的头发……算了，低头，我来吧。”

慕陵游跟着云萝的话低下头，他此刻的心情有些堵，其实他是希望云萝再问下去的，虽然他知道云萝不会连这个都想不到。

她没有理由好奇，而此刻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再一次盖住眼睛的碎发被云萝轻轻拨开，露出慕陵游灵动的一双眼，这双眼还有一颗更灵动的痣。红痣在白嫩的皮肤上，犹如寒梅映雪。

这一刻，云萝觉得慕陵游的眼是温柔带笑的，这颗痣却承载着他所有悲情。

“低头。”云萝蓦然开口，慕陵游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脑后一个轻柔的力道，推着他往下坠落。

坠落令人恐惧，一个温柔的吻将他拉回现实。

眼前的云萝眉眼弯弯，像个得逞的孩子，她亲完一下还冲他眨眨眼：“想不到吧，吓到了没有？”

“没……没……”慕陵游想回答没有，但嘴里怎么也囫囵不清楚，他看着云萝明明就在眼前，却如梦似幻，像一片追不到的云。

可是他明明追到了啊，还有二十五天他就能和云萝结为道侣。

知道他秘密的人也已经死了……

他努力压抑嗓子里的呜咽：“师姐……我真的还害怕，越近我就越觉得不是真的。我真的能拥有一个亲人，真的能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吗？”

慕陵游没有高兴起来，反而开始吧嗒吧嗒的掉眼泪，这是让云萝半点没想到的，她一边抱住他，一边想着怎么安慰。

但她的注意还没想出来，就感觉密林中传来一声细小的破碎声。

是有人踩中枯叶的声音。

不等指令，云萝怀中的慕陵游“蹭”的一下窜了出去，转瞬之间便按住了发出声音人的脑袋。

“师姐，是流民！”慕陵游眼角微红，眼眶里还有没流完的泪，理智却已回笼，和云萝说完话，又压着他按住的人道，“说，躲在这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