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身(223)
“自然不是你,”段承道,“茶水无异,既与珵王无关,又怎么会是你?”
段承紧攥痛麻的手心,徐徐开口:“屡次有人欲生事端,挑起两国战事扰我北朔安定,朕不过是与中书令共议,想借机试探,也才一季未过,朕演了几出病危,你便沉不住气要召来各州兵马直闯行宫,究竟是想清叛,还是清君?”
段承狠按手掌,露笑讽道:“段世书,你稳坐嫡子之位,又觉得有皇后撑腰,内可偕同六部,外可拢纳西域,今日还让朕见识到了无军符军令便能召动兵马的盛景,不愧是朕的嫡子、北朔的亲王。”
赤裸裸的讽刺,道尽了段承对他的忌惮。为何不立嫡子为储君,因为温仑是他的同胞妹妹,受尽太后宠爱,又将与西域和亲,因为皇后是他的亲生母亲,家族势力庞大,渗入六部。
他从前也猜到这些,更是清楚段承多疑又谨慎,所以在御前温文尔雅,不露野心和锋芒,私养死士起初也不过是为了提防其余皇子。不过北朔皇子中当数他最出挑,他欣然地接受所有称赞,对还未到手的储位胜券在握,却未料还有段绪言的存在。
他开始嫉恨,毫不留情地想杀死这个从无半点亲情所言的亲兄弟。但他没想反叛,更没想将死士用作直指段承的尖刀。
今日的一切都是段绪言逼的,在行宫外用言语挑衅,激化他的怒意和嫉恨,再与程望疆同谋,诱他请兵……不,不单单是如此。
在劫狱救下阮青洲的那日,程望疆分明与段绪言争吵至不欢而散,后来怎会无故与他化干戈为玉帛,除非那场争吵也是假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论是敌是友,是亲是疏,都在帮段绪言,从他的父亲,他的妹妹到程望疆,薛秋霖……他不甘!他不甘!
段世书垂首轻蔑笑起,自低声慢慢笑至颤抖,眼中泪花渐起,他用舌尖舔抵着上颚,将泪意忍回去。
他抹脸改了神色,抬眸低笑:“那父帝知道,为您夺下关州的这个好儿子,自回北朔起,便将南望孩童养在府中,视如己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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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恳求
听一阵哗然,段承微微抬眸,神色已沉。
段绪言对上那面容,坦然道:“那珘王恐怕不知,当年便是有这孩童相助,我才能顺利潜伏在南望宫廷,取得布防图。我救他养他无关谋逆不轨,皆在情理之中。对北朔对父帝我无愧于心,但你私养死士、挑起两国战乱、要挟中书令并借此请兵,企图以救驾之名弑君谋反、残杀手足皆是事实!珘王避重就轻、以己度人,敢做就不敢当吗?”
“分明是你!”段世书咬重字句,看向他。
“段绪言,自回到北朔起你便顺理成章地将关州攥在掌中,如今伙同程望疆合算了今日这一出,欲给兄长扣上反叛之名夺取储位!要弑父杀兄的分明是你!你在南望八年之久,心向何处谁人能知,如今回到北朔却还将亲情血缘抛之脑后,把救助敌国外患说成情理之中,究竟是救世济民慈悲为怀,还是别有用心,你能说得清吗!就是今日高堂之上,你都敢颠倒黑白,公然与手足反目,演出一副忠孝仁义的模样,却偏偏在与南望有关的事上不容置喙。你骗了父帝,骗了臣民,既想得到阮青洲,又要抱养南望孩童,是想做什么?把关州打造成另一个南望,好让你段绪言尝到独霸一方的滋味吗!”
“够了!”掌心猛然落案,极重的一声震响传开,众人骇然跪地,段承黑沉着脸,嗔视台下数人。
“薛秋霖,把人带下去!”
薛秋霖受命上前,段世书被压肩架起,于一丝冷笑中抬声叫道:“父帝!珵王府中私养的丁姓小儿与戴家千金是青梅竹马,二人更以两顶虎头帽作为信物!段绪言缘何阻碍北朔与戴赫合盟,不是为求安定,而是早便与戴赫私相授受,想趁早独占南望反攻北朔,最终夺取您的帝位啊父帝!您可明察!”
几句破嗓高喊听得段承眼眸阴沉,就见殿内一顶的虎头帽被人挥手掷起,落在地面,四下忽然死寂。
段绪言攥拳冷冷垂眸,只见丁母所缝的“甚”字就在虎头中央,帽上一双虎眼圆瞪,栩栩如生,赤红的布面便如阮青洲用饭时咯出的一捧血,腥红沿指缝淌落地面,几滴脏了衣衫。
阮青洲呛得眼睫溅上血点,当即侧身避开丁甚,就想跨过门槛时手脚却已发麻,至双眼一暗,便囫囵栽了下去。
家仆闻声赶来,继而周问就被架着进入寝屋。房间刹那闭锁,丁甚愣在门外,忽而怕得不知所措,就想寻来阿娘亲手做的虎头帽当作依靠,可越走越是寻不见,他停在门外咬唇忍耐着还是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