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书+番外(87)
贺重霄方才当然也不是真的生气,毕竟后宫佳丽三千,他要是一个个吃醋怄气过去还不得把自己给活活累死,更何况他也绝非这种肤浅无聊到会把心思花在纠结这种事情上的人。
在贺重霄心里,以身许国便是许君,他倾其一生要去做的便是、也只当是手握天子剑,为君开太平而已,至于其余的种种缱绻私情与之相都显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俩人的脚步最后停在了护城河旁边那座全京都最高的瞭望阁上,登临阁顶京都城中的万家灯火同远处黛色山峦间缓缓腾起的鱼肚白尽收贺重霄眼底。“日出雾露馀,青松如膏沐”,这般浩荡景致自然叫其心生开阔,但他却并没有注意到吃完了那些透花糍后萧憬淮目光停留在包裹的油纸上的愣神与将其偷偷收起。
骋目俯瞰着京城中燃着的花团似的簇簇灯火,虽说现下并不在飞星桥上,手上也没有花灯,可是不知为何恍惚间萧憬淮却蓦地回想起了九年前的那个上元节的夜晚,和那句同现下看似毫无关联的情爱诗——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今天斐家三郎的婚宴上没少有人问你为何还不成亲吧?”
身侧,萧憬淮看似漫不经心的疑问把贺重霄从回忆的漩涡中拉了出来,听到萧憬淮此般疑问贺重霄心下先是一凛,而后却在心底哑然一笑,毕竟萧憬淮贵为当朝天子,又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陛下希望我成亲?”对萧憬淮的疑问不置可否,贺重霄出言反问道。
萧憬淮说得不错,斐栖迟的婚宴上因气氛热络,加之众人皆是举杯畅饮,故而确实有些平日里同贺重霄关系较好的官员借着酒劲问他何时才能喝得上他的喜酒,毕竟在众人眼中贺重霄出身低微无依无靠,若是同哪家名门望族的千金喜结连理,其在朝堂上的根基地位自会比现下牢靠许多。
“客观上说来,这些说的话并非毫无道理,毕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府上多个贤内助帮你料理家事自是好的。”见贺重霄面色一滞,萧憬淮却是忽而话锋一转,悠悠笑道,“……可你若问朕,朕的私心当然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再说了,那些官员的言下之意朕自是明白,可你有朕这个靠山难道还嫌不够?”
贺重霄闻言心神一滞,也不言语,只是微微展眉报以一笑,却是把萧憬淮这是怕他成亲结姻后而会壮大手中势力致使尾大不掉的可能性给下意识地无视了。
不过堂堂天子竟会吃一个小小将军的味,说出去还不得把人给笑死。
思及于此贺重霄面上的笑意不由愈浓了几分,萧憬淮自然不知贺重霄内心的这些小心思,但见萧憬淮像是思及了些什么般地也哑然低笑了起来,贺重霄心下狐疑,板着脸道:“陛下您在笑些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看着你身上的这身黑袍,假想你若是做了游侠蒙了面会是哪般模样……”
萧憬淮一副忍俊不禁忍得煞是辛苦的样子,贺重霄面上不由一黑,心下却仍没明白萧憬淮这葫芦里卖的是些什么药,便顺着他的话不解道:“陛下您这说的恐怕就不是游侠而是梁上君子吧……”
“可是你当年不就是这么觉得的?”听闻贺重霄此番疑问,萧憬淮勾了勾嘴角,眼中露出几分猎人见猎物钻入圈套中般的狡黠光彩,“也不知道你那时是从哪儿看了些什么话本儿,总是披着身斗篷穿着黑衣带着斗笠在王府内走动,骇得大晚上的下人还以为王府内溜进了贼人,打着灯笼喊着捉贼呢。”
因生性较同龄人而稳重早熟,贺重霄小时犯的浑事并不算多,这般“游侠梦”大抵该是他为数不多的黑历史,见萧憬淮把这般陈年旧账都翻了出来,他本就黑着的面色不由更加难看了几分。
诚然,贺重霄小时候因总喜欢在茶楼里听说书人讲些三侠五义之类的江湖故事,故而没少生出过想当个“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的逍遥天地客的想法,为此他还总爱身着玄黑衣袍,哪怕是现在他都仍旧爱穿黑衣、披黑甲,得了个能止小儿夜啼的杀神名号。
心知萧憬淮这是对他先前看小皇子时调侃的话语的耿耿于怀,故而才翻出这些陈年旧账来激将自己,他心下不由一阵无语,暗道平日里在朝堂上精明老练得和只狐狸似的皇帝陛下,怎么一到自己面前就幼稚得和非要计较那些锱铢面子的孩童似的。
见贺重霄低眉不语,心知自己若再这么逗弄下去贺重霄怕是真的就要不理自己了,萧憬淮便略微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上前半步站到倚栏远眺的贺重霄身旁,与他并肩而立,一同骋目眺望着黎明前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