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书+番外(55)
眉眼间的疏落笑意全然褪去,贺重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面前遍体鳞伤的年轻人,眼锋凌冽似剑,仿佛只需一点寒光便足以置人于死地。
“呸——”
见那年轻人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时却是往萧憬淮所站的方向啐了口唾沫,站在萧憬淮身后的狱卒见状便想上前继续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却被萧憬淮挥手制止。
“无妨,你们都先去外头候着吧。”
那群狱卒见状面上露出些许犹豫,却在萧憬淮掠眸朝其瞥了一眼后抱拳唱了声“喏”后转身走出了地牢。
“还是不说?”
见青年依旧一语不发,甚至干脆闭上了眼睛,萧憬淮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踱至青年面前,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缓缓道:
“冯生,淮南濠州人,自幼丧父,母亲因改嫁尚书员外郎故而随母来到京都,却因遭继父百般刁难针对而被迫在五年前外出闯荡……我说得可对?”
冯生闻言只是抬起眼皮瞧了萧憬淮一眼,面上却依旧古井不波。
“可惜呀可惜……”像是真的在为对方感到惋惜,萧憬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这般经历与父皇年轻时简直如出一辙,可他在咬下一块臂肉,向母亲立下‘不立功勋绝不归乡’的誓言愤然离乡后却一展雄途大略,闯天下、结勋贵、交善缘,建立了万世功勋,而你现下却只能在这地牢中引颈待戮残了此生。”
许是惊异于素来对外恭谦有礼进退有度的萧憬淮竟会称呼其父、当今圣上为“他”,冯生睁开了眼睛,脸上流露出一丝细微的惊诧。
将冯生的惊诧尽收眼底,萧憬淮的视线打量着对方的神色,忽而却将视线停留在了对方腰间系着的那块与他身上穿着的粗麻布衣格格不入的羊脂玉佩上。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般,萧憬淮双手抱臂,嘴角勾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呵……我倒是听过我这位兄长的不少风流韵事,京都城中的不少莺花小.倌可是都与其有过一段佳话,听说前些日子还带了一位琴技高超余音绕梁的琴师回了王府……不过这贴身的羊脂玉佩都能给你,当真是对你动了些心思,居然还能舍得让你这么来白白送死……”
说起这般有辱皇族威仪、难登大雅之堂的话来萧憬淮却仍是面不改色,倒是冯生听见萧憬淮这番话后脸上一阵青白,最后面色涨如猪肝的他终于难以隐忍,气急败坏般地大喝,其身上的铁链随之晃动,发出刺耳声响:
“……不许你再侮辱晋王殿下!一切……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与殿下无关!”
“我又何时说这位兄长是我二哥晋王殿下了?”见冯生也惊觉自己失言面露绝望,萧憬淮微微一笑,伸手勾住对方腰间的那块羊脂玉佩,稍一掂量摩挲后笑意更浓,“不过你也不必自责,皇祖母赏赐给我们几兄弟的这羊脂玉佩我是晓得的,大哥上头雕的是一只巨熊,三哥是仙鹤,四哥是猛虎,我的是螣蛇,而二哥的则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鹰隼。”
听闻萧憬淮此言,心知此事败露已成定局,冯生原本还燃着的一丝光芒顿时消失殆尽,他自嘲似地凄怆一笑:
“呵……果然传闻中那个如‘日月入怀,春月濯柳’的豫王都是在放屁,你果真如虺螣般阴险狡诈。不过能听到你说的这些,我虽不算死而无憾却也算死得其所了。”
说罢,冯生嘴唇微动,萧憬淮下意识地便抬手摸向了腰间佩着的佩刀,然而却见汩汩鲜血自对方口中涌出,竟是咬舌自尽!
“……进来吧。”
确认冯生已然气绝,萧憬淮叹了口气,上前抬手阖上了这位哪怕临死都不曾低下头颅的忠眷男儿后沉默了片刻朝牢门外喊道,随即便有两名训练有素的黒衣暗卫阔步走入屋内冲萧憬淮抱拳施礼。
“殿下,此人该如何处置?”见冯生已然断气,两名暗卫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意外,语气像是在讨论家常便饭般平淡。
“枭首示众。把他的首级挂在城楼上十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私自挪移。”
“喏。”
那暗卫得令后便跨步上前,手起刀落,血似蒹葭片片,滚落好大一颗头颅。
拾起陷入血泥中那块鹰隼玉佩,玉璧上那本就神情略显凶戾尖锐的展翅雄鹰此时更添了几分无端的妖冶诡谲。
“还以为我是当年那个母妃落难时只会哭哭啼啼地揪住他人衣角的小孩么?”
抬指轻轻抹去玉佩上沾染的殷红血渍,萧憬淮轻轻勾唇一笑,狭长上挑的眼眸中的光芒流转着令人觳觫颤抖的凛然寒光。
“……既然你们要与我斗,那我自会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