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78)
江冲眨眨眼,故意曲解圣上的意思:“陛下欲以公主许嫁本是臣家上下的荣幸,可臣四弟江文楷已于年前定了何家的亲事,婚期就在半月之后,若此时贸然退亲,一则是背信弃义有违道义,二则,何家那边也不好交待。此事,还望圣上三思。”
圣上看着他,一时竟难以分辨他是真没往那方面想,还是刻意打马虎眼。
“朕看中的是这一科的榜眼韩应之,听说你们认识,你说说,此人可配得上朕的公主?”圣上说话的语气松散轻快,视线的落点却始终在江冲的脸上,轻度的老花眼让他刚好能够看清江冲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从踏进这大殿的那一刻起,江冲就已经全身心地投入到演戏的状态中,丢掉所有的杂念,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准备。
本来低垂的眼眸微微睁大,同时脸上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随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肢体动作慢慢放松下来,言语间还是暴露出内心的小心翼翼:“韩应之人品上佳,只是……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纵观本朝之前的十余位驸马,无一不是断绝仕途成为公主裙下之臣。韩应之才二十三岁便能榜眼及第,日后必能成为国之栋梁。臣以为,似韩应之这等人才,焉能埋没于此?”
他说完这话,大殿之中安静得近乎死寂,只能偶尔听见外面传来几缕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
长时间的寂静让江冲逐渐表露出一丝焦灼,他表情未变,眼神却不免显露心虚,而这一切看在圣上眼里,无一不是在表明执刑司所奏确有其事。
圣上无意识地用手指来回摩擦奏折的边沿,沉声道:“朕瞧着你应当是为了你自己吧?”
江冲眼底满是震惊与慌张,“陛下何出此言?”
圣上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去年在玉溪别苑,你们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还要朕说出来吗?”
江冲瞬间白了脸,仿佛被圣上一句话打乱了全部的阵脚,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慌乱的眼神分明昭示着他内心的剧变。
“臣……臣……”
在圣上的注视下,江冲跪伏在殿中,牙关发颤,几乎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几经平复才勉强道:“臣请陛下开恩!此事全是臣一人之过错,韩博他是被逼的,自始至终都是臣在强迫他。”
从执刑司呈上来的两本奏折的内容来看,圣上相信江冲这话没说谎,只不过江冲越是如此为韩博开脱,圣上就越是生气,喜怒越发不形于色,“你倒是说说看,你是如何强迫于他的?”
江冲跪在冰冷的地面,手指抠住地砖的缝隙,将另一个版本的“真相”和盘托出:“当初在上林苑击鞠赛的时候,臣便对韩博见之难忘,后来臣百般讨好,他还是不为所动,甚至以游学之名离开京城来躲避臣。直到会试将近,他不得不入京赶考,这才给了臣可乘之机,先是以权势逼迫他客居别苑,又在他的茶水之中动了手脚……”
说谎的精髓在于结合实际,江冲字字句句紧扣事实,他得保证自己编的每一句话能和圣上查到的内容对上号。
“你倒是坦诚。”
江冲咬牙道:“臣自知手段下作,辜负陛下多年栽培,可韩应之……臣不想错过他……求陛下治臣之罪,放过韩博,他是无辜的!”
“放过他,可以。但是你……”圣上本想让他娶公主,但转念一想这小子从小就是个死心眼,既然心有所属,就算逼着他娶了公主婚后也未必能回心转意。
圣上思量再三道:“你得娶妻生子,朕不给你指派人选,各家贵女你心里有数,你自己挑一个,朕立即给你赐婚,待你完婚之后,朕便不再追究此事!”
“陛下!”江冲惊慌失措,“臣愿接受任何责罚,哪怕削去爵位也行,陛下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削爵是不可能削的,圣上要制衡八大家就少不了江家这枚砝码,何况驸马才去了几年,他的那些旧部还都在军中看着呢。
“不能!”
江冲呼吸急促,像是在重压之下走投无路一般,竟胡言乱语起来:“陛下不若赐死臣,让人背着臣的尸体拜堂成亲。”
“你个混账东西!”
圣上扬手就将砚台砸过来,江冲倔强地看着圣上,纹丝不动,任由那石头的砚台砸在肩膀上,墨迹溅上脸颊,越发将他的脸衬得苍白如纸。
“朕怎么教出了你这么个不忠不孝的混账!”
“拿命来威胁朕?你怎么不学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自己扪心自问,你这样做对得起朕吗!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吗!”
“滚!给朕滚回去面壁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