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435)
而今登基大典尚未举行,北境便已然出了状况,这实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内忧未平,外患又起。
一入宫门,江冲便收起了他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借着烛火的掩映,除了比平日稍显阴郁,倒看不出病色。
福康宫中,丁相公、范相公和枢密使王相公俱在,大概是因为从睡梦中被叫起的缘故,丁相公两只脚上鞋子都穿反了。
江冲一目十行地看完奏报,率先松了口气,这比他设想的最坏的境况要好太多——潜伏在安伮王庭的细作早在安伮发兵的第一时间冒死向金州通风报信,鹿灵守将陈子峰接到消息,派出斥候查证之后便发出了这封八百里加急奏报,当时安伮先锋军距离上榆还有将近两百里地。
圣上中风的消息眼下最多也就传到隋光,安伮方面就更不可能这么快得知,所以安伮出兵只是如江冲先前所说,是为了王位之争,让两个王子一争高下,顺带试探大梁边防,不会如当年万真之乱和前世永安四年那般倾举国兵力南犯。
至于一个月后,等到安伮得知圣都局势有变,到时候会不会全力以赴,这还不好说。
所以,务必要赶在逼宫之事传到安伮之前,打出一场振奋人心的大胜仗。
江冲捋清思维,抬头看向太子:“北境有陈子峰和敖齐两位将军在,暂时无虞,请殿下放心。臣请今夜便北上御敌。”
这便是要亲自领兵挂帅的意思了。
“好,你只管去。”尽管太子不放心,担心他在北境酷烈的气候下会旧伤复发,但也因为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而不得不同意。
豫王却问道:“此去能有几分胜算?”
“王爷这话教我好生为难,前方情势未明,得真刀真枪做过两场才知道。”江冲面对太子:“只是殿下,臣估计此战不比前几年小打小闹,一旦前线开战,臣难免顾不上后方,所以需要一位三品以上的大臣坐镇金州,免臣后顾之忧。”
太子道:“这是自然,孤和相公们在你来之前已经商量过了,王相公会亲自去金州。”
江冲看向王桓,对方朝他微微颔首。
王桓道:“为防人心惶惶,我要等明日登基大典结束才能动身北上,中间需要配合之处,你只管开口。”
“确实有劳烦相公之处。”江冲一揖,示意一旁的内侍将舆图挂上。
“如若我所料不错,安伮这次应该是兵分两路,故而与安伮接壤的延州、芮州、戴州都有可能会被波及,如今金州兵力尚可应付一二,可一旦战线拉长,不论朝廷有多少人马都不够填进去,到时候就会形成一个中部空虚的局面,所以我计划是这样——”
江冲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道线,沿着山势将四座不甚起眼的小县城连接起来,“以庆隆、紫叶、符宁、庸集四县为界,四县以北由我负责镇守,四县以南就拜托枢相了。届时我会尽量将战局控制在盟山以北,最多蔓延到紫叶一带,所以……我希望官府张贴布告,只允许四县以北百姓内迁,四县以南任何人,一概不得擅动。”
北境有陈子峰和敖齐等老将在,江冲倒不担心这一时半刻,相反他更担心的是各州县官员。
四十年前那场乱世降临得太过突然,几乎一夜之间山河破碎家破人亡,至今让人闻之色变。别说普通官员和百姓,就连深知大梁军事实力的相公们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再打起来大梁一定能赢。
江冲担心万一前方战局失利,这些人会如惊弓之鸟一般自乱阵脚,到时候外有敌寇,内有流民,整个北方一片混乱,即便驸马在世也很难应付这样的局面。
所以,必须要有人以强硬的手腕压制住各州县官员。
这个人选非枢密使王桓莫属。
“没问题。”王桓略作思忖便应允了他的要求,“流民安置和粮草调度都交给我,到时候贴张告示:四县以南,不论官员本人,又或是其家眷,南迁者以叛国论处,子孙后代永世不得为官,百姓南迁则收没田产销除户籍。此外还要封锁隋光,一来防止流寇趁机作乱,二来防止安伮安插在大梁的间谍细作传递消息。”
太子一震,他参政时日尚浅,只听说王相公性格刚直,脾气也很硬,可他没想到朝堂上那些都是小打小闹,真到出手的时候,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还是枢相思虑周全。”江冲表示赞同,随后看向太子:“臣需要四县以北各级官员倾力配合,除非城破殉国,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所以,臣想请殿下赐臣先斩后奏之权。”
话一落音,三位相公连同豫王齐刷刷看向他。
不同于王桓的“叛国论处”,江冲的“先斩后奏”才是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