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433)
“还没有。”小厮道。
江惟想了想,又问:“父亲是不是心情不佳?所为何事?”
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重阳的去向。
小厮道:“苏南似乎发生了瘟疫。”
江惟吓得脸都白了,“韩伯父他……他还好吗?”
小厮:“小人不知。”
江惟知道这下事情大条了,他们几个之所以能被侯爷从符宁族里选来做儿子,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侯爷为了一个男人不娶妻不纳妾不要亲生骨肉。可若是这个男人有个三长两短,以侯爷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不可能没人服侍,等到侯爷有了亲骨肉,那他们这些从族里过继来的,立时就成了碍眼的存在……
“我能进去吗?”江惟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可能全被侯爷看在眼里,既然做了就要做全套,没道理临阵退缩。
得了小厮首肯,江惟放轻脚步走进祠堂,一眼望去便能看见灯火幽微中侯爷跪得笔直的背影。
江惟上前跪在江冲身边的蒲团上,轻声道:“列祖列宗在天有灵,定会保佑韩伯父平安无事。”
江冲恍若未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烟雾缭绕中驸马的牌位。
列祖列宗有没有灵江冲不知道,他只知道从得知韩博正身在瘟疫肆虐之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乱了心神,哪怕跪在驸马牌位前也无法恢复正常的理智和思维。
别人宽慰的话说得再好听,也无法抹去两世以来笼罩在江冲心头的阴云——上天从来不曾眷顾过他,从公主驸马的死亡,到江蕙和亲,再到圣上和周傅两位兄长命在旦夕,所有与他关系亲近的人都无一例外地遭受着厄运的降临。
如今韩博又遇到了瘟疫……
江冲实在难以用乐观的心态来面对这件事,尽管他比谁都盼着韩博能平安归来。
他甚至无法亲自前往苏南陪在韩博身边,唯一能做的仅仅是将重阳派过去,自己守着祖先的牌位祈求先祖垂怜。
在韩博身陷危难之际,他能做的,仅此而已。
十月廿八,登基大典前夕。
太子萧璟做完登基大典的准备工作,来到圣上床前将自己近期一系列举措慢慢说给病榻上的君父听。
其中包括给这次逼宫护驾的臣子们进行封赏的事。
有逆贼逼宫篡位,就有忠良拼死护主力挽狂澜。
在整个逼宫过程中,涌现出了一大批拼死护驾的臣子,而在这些人中,江蕙身为唯一的女子,不仅护住了长庆宫太后娘娘和玉玺,还将周王刺伤,给太子和豫王平乱争取了时间。
一个年仅十八岁、怀着身孕的小女子,立下如此大功,将一众七尺男儿衬得黯然失色。
如今事情尘埃落定,逆贼落网,自然是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太子的意思是想给江蕙册封公主,连封号都拟好了,只等登基大典后下旨。
事实上,所有人都清楚,在这场宫变之中,真正能起到作用的,不是当时就身在长庆宫的江蕙,反而是姗姗来迟寸功未立的江冲,周王忌惮的是江蕙那手握重兵在外的兄长,如果没有这层原因在,江蕙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周王逼宫的脚步。
如此一来,朝廷给江蕙的赏赐,表面上是给江蕙的,实际却是给江冲的。
然而圣上听完太子的打算后,脸上却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豫王一边剥着蜜桔,一边道:“江仲卿在朝会上说的那些话终究是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殿下固然是出于一番好意,可此举未尝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太子沉默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点头道:“是我欠考虑了。”
“依我之见,殿下倒不如给江蕙那小丫头赏些财帛田地珍奇玩物,当初她嫁人的时候,江仲卿可是将半个平阳侯府都给她做嫁妆,生怕妹妹在婆家受一点委屈。”豫王将剥好的蜜桔掰开一半塞给太子,想了想道:“说来也有好几日没见着他,萧绮这孩子跟他最是投缘,昨日萧绮头七,也没见他去。”
太子这几日忙得晕头转向,经他七叔这么一提醒,突然想起确实好几日没见江冲进宫,上回见面还是江冲为收养周傅的两个女儿的事来求他。
“该不会……又病了吧?”太子忽然想到如今已是冬日,自从江冲在东倭重伤之后就变得体弱多病,尤其一到冬日,那肺就跟漏风似的咳个不停,全靠汤药续命,那天他刚从金州回京时脸色好像都不大对劲,后来又当场昏倒,再加上被周傅的事一刺激……
豫王也是一脸茫然,连忙放下蜜桔,“我看看去。”
太子看着豫王离开寝殿,沉默着将手中蜜桔上的白丝一点一点地摘干净,掰下一瓣小心翼翼地喂给圣上,垂眸道:“我知道七叔是担心我护不住他,七叔担心的没错,我确实护不住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