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427)
范相公暂时代替丁相公主持朝会,用极具威慑的目光扫视一周,对还在窃窃私语的二人道:“有什么话不妨上来讲。”
那两个宗室连忙住口低头。
范相公方缓和了脸色,抬手示意:“卫王请。”
卫王清清嗓子,“诸位,经太医局五位太医诊断,圣上病势危急,已无法临朝理政,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昨日圣上令豫王召集我等,将大位禅于太子,当时有太后、太子、安王、豫王、赵王、赵国公、平阳侯、丁相公、范相公、枢密使王相公、翰林学士骆学士在场。由老夫亲自向圣上询问,如若同意禅位,便请圣上眨眼以示肯定。在场所有人亲眼所见,老夫亲口询问三次,圣上回应三次,遂由翰林学士拟诏禅位,太后娘娘亲自用玺。今日朝会,召集诸位,宣读旨意。”
说完,太后身边的内侍捧出一卷黄卷交到范相公手里,范相公缓缓展开,便要宣读。
“慢着!”太府寺少卿蔡新敏出声打断,匆匆出列:“敢问相公,这当真是圣上的旨意,而不是某一个人的意思?”
范相公目光坦荡:“老夫以身家性命担保,确是圣上旨意。”
豫王也道:“圣上两年前就已有中风之兆,近一年来更是频频头晕目眩流鼻血,这些在太医局都有记档,随时可调阅。重阳节前,圣上察觉周王等人意图作乱,予我一道手谕,必要时可凭手谕调兵平乱,同时对我说‘朕恐不久于人世,汝当护持太子,保大梁基业’。而今圣上病重,无力临朝,本王和相公们得圣上首肯,奉旨立太子为新君。”
蔡新敏长揖:“既是圣上旨意,臣自当遵从。”
说完便退回原位。
“且慢,我有疑问。”谏议大夫王琼手捧朝笏出列,“敢请卫王复述昨日在御前三问。”
卫王和先帝是同辈人,一把年纪了,又怎会不明白王琼让他复述的意图,何况昨日在御前他问之前就已经考虑周全,当即便朗声道:“臣敢问陛下,是否禅位于太子萧璟,若是,请陛下眨眼一次。臣敢问陛下,是否禅位于太子萧璟,若是,请陛下眨眼两次。臣敢问陛下,是否禅位于太子萧璟,若是,请陛下眨眼三次。如此三次,圣上皆以眨眼肯定。”
王琼道:“也就是说,卫王只问了太子,没问过别的皇子。”
卫王道:“太子乃是圣上亲立的储君,莫非阁下以为东宫储位只是个摆设不成?”
“那倒不是,只不过……”王琼忽地拔高声音,转身面朝两宫娘娘方向跪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以为皇长子的储君之位存疑,卫王有勾结宗室蒙蔽圣听之嫌。自去岁腊月初五,圣上下旨册立皇长子为太子,紧接着邹相公骤然病逝,册立大典不得不延后举行;今年五月,礼部再度定下大典吉日,私盐案发,大典再度延后;九月中旬,圣上第三次择定大典吉日,这才不过一个月,圣上中风,周王谋逆。民间对此早已议论纷纷,市井皆传言太子殿下德不配位,故天降不祥。而今旻州瘟疫肆虐,圣上尚且被蒙在鼓里,在卫王的诱导下禅位于皇长子,倘若上天再降惩罚,受苦的可是黎民百姓啊!望两宫娘娘三思,以天下黎庶为重!”
另有一人小声附和道:“就是,没祭告宗庙的储君算什么储君!”
此言一出,太子脸色又青又白,而文武百官神色各异,面色凝重者有之,恍然大悟者有之,心怀鬼胎者亦有之。
豫王正要开口反驳,却见一旁作壁上观许久的江冲正缓缓走出队列,便没说话。
江冲倒提着一个字都没写的象牙朝笏站到谏议大夫王琼身侧,向太后方向揖了揖,“臣心里也有些疑问不吐不快,臣是个粗人,说话糙了些,比不上诸位进士及第引经据典,还望诸位海涵。”
说着他看向王琼,“邹相公病逝之后,其子上表具陈相公患病始末,圣上命人当朝宣读所呈奏表,我当时没在场,只仿佛听人说起过其中有一句说,相公病逝的前一晚还在灯下修改什么来着?王大夫你跟我说说。”
王琼不语。
豫王便和江冲搭台唱戏:“邹相公之子上表说,相公病逝前一晚,还在修改正月十五开朝之后奏请提前预防来年灾害的奏折。”
江冲道:“邹相公为国操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是何等高风亮节,如今却被小人拿来作为攻讦储君……真是可悲!可叹!可恨!”
王琼:“你说谁……”
“我还想问。”江冲就不打算给他说话的机会,“既然你提到私盐案,那几个给私盐贩子保驾护航的罪臣中可有一人是东宫的臣属,又或是太子亲眷?私盐贩卖所获的利益可有一文钱流进太子私库?若有,那就要问刑部和大理寺、执刑司是怎么查的案!若没有,一帮贪赃枉法收受贿赂草菅人命的罪臣落网,朝廷蠹虫彻底暴露真面目,难道不该是万民之福吗?为何到了小人口中,竟成储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