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425)
“我想起来了!”豫王大叫一声,将太子和江冲都吓了一跳。
“我想起来了。”豫王拍了下脑门,回身半跪在圣上病榻前,低声道:“皇兄,你想说的是不是上回咱俩喝酒你跟我说的那件事?”
圣上颔首以示肯定。
豫王点了点头,回头面对太子和江冲,正色道:“今年重阳节,圣上曾对我说,太子业已长成,可托重任。”
太子和江冲互相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江冲忙道:“陛下放心,今日朝议宰相已经提出请太子监国。”
圣上微微摇头。
豫王道:“我想,皇兄的意思大概并不仅仅是监国。”
此言一出,寝殿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
江冲猛地看向豫王,见他满脸郑重,没有半分不确定的意思,再看圣上,圣上像是松了口气,目光温和地看着太子。
而太子,早已是满眼泪光。
三人静默许久,江冲沉声问道:“陛下已经决定了吗?”
圣上平静地将目光转向江冲。
“既然如此。”江冲艰难道:“就请豫王召集宗室和宰相商议出个章程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我会全力配合。”
豫王也道:“皇兄放心,萧栩必不辜负皇兄的信任。”
圣上眨了眨眼。
主意已定,豫王便问起江冲是怎么得知消息赶回来的,太子便将江冲得到王仁传信一事告知豫王。
豫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避开江冲的视线,给太子悄悄使了个眼色。
太子会意,对江冲道:“小叔,你陪圣上说说话,我和七叔先去召集宗室王爷们。”
江冲点头。
二人便离开寝殿,来到廊下无人处。
豫王道:“这个王仁,还有曹显,怕是都和傅義关系匪浅。”
太子道:“此二人同样是小叔的旧部,若是追究起来,怕是连小叔都会被牵连进去。”
“是啊。”豫王愁眉不展。
当初圣上和豫王商议如何对周王请君入瓮时,原本的计划就是将事态控制在皇城范围内,除了参与谋逆的那些人以外,不牵连别的宗室朝臣,就连宰相们也都被排除在外,更何况远在金州的江冲。等到乱局平息,事态稳定,届时再将部分真相公诸于众,便能将此事对社稷的危害降至最低。
可有人不想江冲置身事外,用一枚东宫令牌将他引回京城,甚至还想让他带兵入京。
太子道:“我的意思是先暂且不要动这二人,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看这二人一计不成,下一步会有什么动向。”
“也只能这样。”豫王点头,忽又想起一事:“傅義应当还不知平阳侯回京……”
“我派人去问问他,要不要再见小叔一面。”太子叹息道。
太子和豫王一走,寝殿之中便只剩下江冲一人面对圣上。
在得知圣上在两年前就已出现中风的先兆时,江冲心中便已经意识到自己就是让圣上中风的罪魁祸首。
两年前,那不就是他借由青楼女子给他泼污水一事挑破圣上心事的时候么。
是他让圣上产生了心病,也是他给圣上本就不大健康的身体雪上加霜。
东征、防御安伮、以及新近爆发的私盐案,这些压在圣上肩头的担子,桩桩件件都和江冲脱不开干系。
“悔恨”二字不足以形容江冲此刻心情,他恨不能以身相代,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圣上安康。
“二哥。”
时隔多年,江冲终于又再一次唤出这个他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出口的称呼。
圣上轻轻握住他的手,温和的目光中带着微微笑意。
然而圣上越是如此,江冲心里就越是难受。
他跪伏在床边,将额头贴在他和圣上交握的手上,哽咽道:“我对不起你。”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故意气你。”
长公主的公道固然要讨,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给长公主讨公道就肆意践踏他和圣上这么多年的感情。
江冲恨不得回到两年前,赶在自己入宫闹事之前一耳光打醒自己。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圣上动了动手指,轻轻碰了碰江冲额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唤醒了江冲更多尘封已久的记忆——在他小时候,大概五六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成天上蹿下跳没个安宁,亲娘都受不了,是圣上一天到晚带着他。
那会儿圣上自己还有繁重的课业,却还是经常带他出去玩,手把手地教他钓鱼骑马,甚至连他第一次击鞠的球杆和护具也都是圣上送给他的。
虽说感情不能用时间长短来衡量,但江冲和圣上之间三十年的兄弟情其实并不比与长公主的母子之情浅薄,可当他执意要为长公主讨公道的时候,怎么就把这些全然抛诸脑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