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321)
到了华阳殿,却见以皇长子萧璟为首、喜爱斗鸡的宁王世子次之,大大小小的十几个男孩子垂头丧气地在殿外罚站,殿前廊下还站着一排看着眼熟的宗室子弟。
江冲心下诧异,却不能问,进殿之后才发现这里正在进行一场多对一的随堂考校——七八位胡子花白霜雪满头的老学究分坐两侧,中间放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的便是正在经受考验的宗室子弟。
而圣上就在上首喝茶,中间连个遮挡的屏风都没有。
江冲啧啧惊叹,这么多人盯着,别说一帮十来岁的小娃子们,就是江冲自己也未必遭得住,能考好就怪了,殿外站着的那些,想必都是烤糊了的。
圣上抬手示意他不必跪拜,江冲便直起腰杆,一抬头,正对上圣上右手边第三个穿着绯袍的官员淡淡的目光。
他愣了愣,今天又不是韩博来给皇长子讲学的日子,他怎么在这?
没等江冲胡思乱想,又烤糊了一个,圣上脸色难看归难看,却也没骂人,只挥手叫那孩子退下,顺便换下一个。
下一个进殿的是卫王庶长子萧启正的儿子,也就是当年和重阳一起被江冲从水耗子下线手里救出来的小孩萧筠。
当初无忧洞的事初初平息,萧筠就被他爹接回家去,得知自家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孩儿在外受尽苦楚,把他爹萧启正给刺激得,据说那段时间萧启正整个人就跟疯狗似的追着齐国公咬个不停。
后来齐国公府上下获罪,西宁崔氏被牵连,萧启正心里的怨恨才算彻底发泄完,备了重礼亲自领着儿子上平阳侯府道谢。
其实当时萧启正还想让他儿子拜江冲做干爹,只不过江冲不敢跟宗室走得太近,这才作罢。
言归正传,当初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如今长成了个敦实强壮的小少年,江冲第一眼看去都有些没认出来,仔细分辨才能从少年的浓眉大眼中找到一点当初聪慧灵秀的影子。
萧筠行过礼后在椅子上坐下,学究们出题,萧筠挨个作答。
题目都是从朝廷官方规定的几部经史类书目中选出来的,只要认真诵读过,就决不至于一问三不知。毕竟圣上开宫学的目的在于防止宗室子弟目不识丁,传出去丢皇家的人,而不是让他们去占据本就有限的进士名额。
可惜出乎江冲意料的是,七道题,萧筠只坑坑巴巴地答上来四道,然后在江冲惊讶的目光中羞愧地低下头。
江冲惊讶,但别的人好像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尤其最后一个提问的老学究还摸着胡子点点头:“有进步。”
这都算有进步,那先前得是多差劲啊……江冲糟心地想。
许是圣上也对这样完全可以预见结果的考核失了兴致,留下一众翰林学士们接着考,独将江冲叫到后殿。
“最近怎么又不来朝会了?”圣上皱眉问道。
这倒把江冲给问住了,他也不好说月初那两次出席朝会是为了半路上堵兵部尚书,便道:“臣知罪。”
不管什么事,痛痛快快认错总是没毛病的。
“罢了。”其实圣上也就是随口一问,没别的意思。
江冲早在当初请旨调去北境的时候就一并把军籍调过去了,从朝廷体制来讲,他隶属于金州军下辖的驻边武将,正式上班地点在北境,回到圣都只能算是休假,且地方将领未经传召不入朝堂。
但是军职之外江冲又有个“平阳侯”的身份,有了这个爵位,每三日举行一次的朝会,他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圣上问道:“朕听闻你这几日在为金州军讨要一批新的衣甲,可有此事?”
江冲道:“确有此事,罗将军去年、前年也曾上奏过,只不过石沉大海再无消息,恰逢陛下恩准臣回京过年,臣便斗胆为军中将士们向陛下讨要个恩典。”
圣上闻言微微一笑,将手中茶盏稳稳地放回桌面,发出极轻的碰撞声,“你有没有想过,罗威去年、前年、甚至大前年,年年上奏,朝廷也不缺那点银子,为何就是不给他批?”
江冲一滞,心知圣上这是有意把他的思维往一个方向引,只不过这种说话方式他可太熟了。
江冲道:“臣久在金州,不知朝廷财政状况,但要维持朝廷运转,必不是小数目,想来是罗将军上奏时机不巧,朝廷周转不开也是有的。”
如今办齐了手续,这批物资已然在运往金州的路上,江冲也乐意说两句好听的,不让圣上失了颜面。
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和他没关系。
“你呀,不让你出去闯荡是为你好,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圣上看着江冲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别被假象蒙蔽了,金州军……或者说罗威,可没你想的那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