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299)
江冲却没被他这刻意的插科打诨逗笑,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漫出来,很快就将韩博的肩膀洇湿了一大片。
韩博感觉到肩上的湿意,没再做声,只是静静地抱着江冲,任他在自己怀里一次性哭个够。
良久,江冲抬起头,接过韩博手中的棉帕,擤了鼻涕擦干眼泪。
他看着韩博,眼眶通红,漆黑的眼珠里透出无比的坚定,“你放心,今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韩博笑了笑,柔声道:“嗯,我放心。”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险些又让江冲忍不住酸涩的泪意。
“不哭啦,都过去了。”韩博避开江冲受伤的肩膀,重新将他揽入怀中,“先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已经不在乎那些事了,没必要再让你知道难过。”
“可是我在乎,哥哥,你的一切我都在乎。”江冲声音哽咽,靠在韩博怀里抬头看向他,“以后我会保护你,所以你不管遇到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都告诉我好不好?”
“好。”
江冲不知为何,韩博答应得越干脆,他心里就越是难受,而且这种难受随着时间的推移并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以致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幅幼小的孩童被凌虐的画面。
就在江冲心底恨意弥漫之时,韩博忽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当然有,而且太多太乱,江冲都不知该从哪一句问起。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韩博淡淡道:“一直都知道。”
从他记事开始,心里就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只是不太会说,旁人便以为他天生痴傻。
后来堂兄弟们带他“一起玩”的过程中,韩博自己学会了说话,但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知道一旦被二叔发现他经受了这么多折磨之后不仅没有丧失心智反而和正常人无异,将迎接他的很可能是被灭口。
直到被外祖父家接走。
在韩家,为了活命,他不能说话;在于家,为了活成一个人,他必须说话。
韩博仿佛天生就对自己身处的局势敏感,他潜意识里会选择当前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韩仁义为何要如此待你?他同你父亲有仇吗?”江冲问。
韩博垂眸,讽刺地笑了笑,“说来你可能不信,因为占星台。”
“又是占星台!”江冲一惊。
韩博道:“我比韩仁义的次子晚一天半出生,我出生时家门外来了个道人,说韩氏一门气运尽在我一人之身,将来韩仁义的次子会死在我手里。”
江冲大怒:“一派胡言!就为了这么一句胡说八道的话,他们竟敢那样对你!”
韩博安抚地亲了亲江冲额头,低声道:“其实也不算胡说八道。从前我两次拜太子傅,深得皇帝信重,后来……退隐时官拜枢密使,封国公衔;如今虽说一介散官,但我好歹也是堂堂榜眼,又教导过皇子,今后只要你不倒,就没人能拿我怎样。苏南韩氏累世官宦,至少在我这一代,能踩在我头上的,一个都没有。”
江冲在听韩博说起前世的事时就已经惊呆了。
在本朝,枢密院与中书门下分管军政,并称“二府”,中书相公称“宰相”,枢密使称“枢相”,可谓是整个大梁举足轻重的人物。
韩博前世中了进士后游历多年,直到江冲造反失败后他才真正进入官场,比旁人晚了十年不止,竟还能走到这一步,这是江冲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的。
当然,韩博也是故意告诉他这些,免得江冲太过关注他小时候的事回头再冲动反倒不好。
韩博感受到江冲震惊的目光,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而且韩启果真死在我手里,他借我的名义勾结地方官员收受贿赂杀人灭口,我大义灭亲,为此还得了皇帝嘉奖。”
“那你……姨母呢?”江冲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韩博叹了口气,“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大概是觉得我既叫她一声娘,她却帮着于家骗我,心里有愧,对我很好,比对我二弟都好。”
江冲点点头,知道以后该怎么对待韩家人了。
他不是圣人,做不出以德报怨的事,韩博受过的委屈,他会记在心里,那些伤害过韩博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韩家冷血无情,于家利益至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尤其韩仁义,当初他是怎么虐待韩博,后来又是怎么在江冲面前假惺惺地求他放过韩博。
可真是……好极了!
“还有一事,我须得提醒你。”韩博忽道。
“你说。”
韩博脸上浮现一丝惭愧,“先前我在御前失言,圣上此番暗中查我,兴许是对我心生防备。”
江冲大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