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259)
符宁江氏,追根溯源可以从魏朝初立的覃州江氏算起,覃州山洪多发,族中青壮携家带口不远千里迁徙至符宁,此后的近千年时光,符宁江氏祖祖辈辈扎根于此,历经天灾与人祸,生生不息,终成一方大族。
“不止是驸马,咱家祖上也曾出过不少惊才绝艳的人物,诸如平溪公、怀章公、建章公,无一不是忠烈之辈。”
眼见着过了符宁县界碑,江冲开始如数家珍地给几个小的讲述先祖的丰功伟绩,其实主要是讲给彤哥儿这个长房长孙,其余都是捎带。
这次回符宁,江蕙是为玩乐而来,重阳是为随侍父亲左右,唯有彤哥儿——江冲打算让他承担起他们这一分支祭祀的重担。
彤哥儿性子温厚平和,读书也用功,又是下一辈中年纪最长者,很能镇得住底下一帮弟弟们,就连有时候江蕙胡作非为他都能在旁规劝几句,可见是个有能耐的好孩子。
临出发前,江冲破天荒地找孀居多年的大堂嫂许氏聊了聊。
许氏一直都记得,当年丈夫过世,老太爷为拿捏彤哥儿,强行逼她改嫁,是江冲顶着不孝的罪名替他们孤儿寡母出头,这些年大房虽然沉寂但并未没落,彤哥儿在侯府也始终保持着应有的体面。
日久见人心,许氏自是放心江冲的安排。
“三叔,我听说祠堂里有一座族碑,记载了族中历代杰出先辈的功绩,至今还在受香火供奉,是真的吗?”江愉好奇地问。
江愉就是彤哥儿的大名,是他父亲临终前给取的,他今年十三岁,已经不能算是孩子,等回头取了表字,乳名也不适合再用。
江冲笑道:“是有这么一块碑,不过如今已经不属于咱们江家了。”
江愉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的样子。
江冲道:“当年安伮南下时,符宁县令提前得知消息通知百姓南逃,自己带人困守孤城月余,最终城破,县令假意投降,偷偷将随自己守城的将士名姓写在石碑上,然后坦然赴死……”
“这么惨!”江蕙瞠目。
江愉忙问:“然后呢?”
江冲:“后来朝廷收复符宁,这块石碑被人发现,百姓自发盖了一座忠烈祠,用以供奉先烈忠魂。所以那块辈,虽然原本是我们江家族碑,但如今确实不是我们江家之物。”
“如此忠义之辈,当青史永垂,受万世敬仰。”江愉喃喃道。
江蕙也道:“回头我也去拜拜,哥,我们一起去拜一拜。”
江蕙自幼长在圣都,深受那些常年礼佛拜神的官宦内眷们的影响,不过她也不拘信佛或者信道,反正是听说哪家灵验就爱去凑热闹,自从江冲去了坋州之后,江蕙就更需要这些精神寄托来缓解内心的惶恐。
江冲能理解妹妹的想法,也愿意尽可能地配合她,之前在圣都就陪江蕙去观里拜过道家大神,也请过平安符,但这回,他却一反常态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来玩的,事还多着呢,哪有空陪你瞎逛,叫彤哥儿和重阳陪你去。”
江蕙撅起了嘴。
江冲面色如常,唯有微垂的眼眸不经意间泄露了他内心的黯然。
他其实没那么忙,回符宁其实就两件大事,一是祭祖,二是选嗣子。
前者半天功夫就能解决,后者得慢慢来急不得,所以别说只是去拜忠烈碑,就算陪着江蕙游遍芮州各县,江冲都是有时间的。
他之所以拒绝,不过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不配。
前世隋光城上那位不知名的文官纵身一跃,从此江冲就算死一百次、重生一百次,也难以洗清印刻在灵魂上的罪孽。
何况还有毁在他手里的崇阳军……
他一介乱臣贼子,满身污浊,怎好踏足那忠肝义胆的圣洁之地?
韩博是再了解江冲不过的,虽不会读心术,但观其神情多少也能猜到江冲心中所思所想,正暗自想方设法使他开怀,忽见远处的山坳间隐隐约约出现一队人马朝着这边过来,忙道:“那些人是来接我们的?”
双方相距极远,视力不佳之人甚至都不能看清对方是骑马还是走路,也就江冲极目远眺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来接我们的,走吧。”江冲迅速收拾心情,双腿轻夹马腹,带着众人小跑起来。
来人正是符宁族里提前得到消息派来迎接的头一批人马,为首的是一个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以及二月初就提前出发来符宁打扫老宅安排房舍的小管事江南。
待双方行到近处,下马互相见礼,方知这中年男子名叫江文信,是族长的长子,和江冲同辈。
随行而来的三名少年中,有两个是江文信的儿子,分别叫江广岳和江广华,还有一个叫江文英的是三叔公的孙子,先前陪三叔公入京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