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238)
江文楷兼任殿中侍御史,掌纠察百官朝会失仪事,立于南台,将大殿之中朝臣们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哪些人在交头接耳,哪些人在保持沉默,一目了然。
但江文楷没想到的是,就在王炳哭完,圣上安抚了他几句之后,这把火烧到了自家身上——
圣上虽未准奏王炳去职,但也流露出赞同之意,于是先前揪着王炳不放的人开始了“乘胜追击”,奏请圣上宣平阳侯江冲上朝回应扰民之事。
毕竟全城搜捕的第二天上午,亲眼目睹江冲带着亲兵满身脏污回府的路人不在少数。
然而江冲没法来上朝,三日封城过后,城门一开,他就和韩博二人去了京郊的温泉山庄,便是此刻传旨急召,也得傍晚才能赶回来。
江文楷私以为他三哥英明神武未雨绸缪,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场,提前跑路。
圣上继续态度暧昧地“和稀泥”,甚至是有意放纵这场朝堂乱局。
京郊温泉山庄。
江冲靠在温泉池壁,一脸懵懂地听完韩博对朝事的预测,大为不解:“圣上这是想干嘛?我就是一跑腿的,关我什么事?”
韩博还在岸边“吭哧吭哧”地打拳抡胳膊,微喘着气道:“将此事闹大。”
“闹大?”江冲不明白,清剿无忧洞不仅仅是为民除害,更是牵扯了太后的母家齐国公府。
按照朝廷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此类涉及皇亲国戚的案子,向来都是能盖住尽量盖住,盖不住也要找别的借口发落。
就像当年的河工案襄王只能以大不敬的罪名被幽禁,还有造成竺江水下尸骨累累的岐王也不过是由他儿子萧寻顶了个别的罪名。
这不是在包庇罪魁祸首,而是关乎朝廷威严,说白了就是公信力以及民心的问题。
在江冲看来,圣上没道理一反常态要将此事闹到明面上来。
这样做,只会让圣上自己陷入两难之地,处置了齐国公府,圣上便是不孝;不处置齐国公府,圣上又何以面对天下人?
江冲甚至都做好了随时背黑锅的准备。
韩博道:“那天你也说了,圣上在此事上表现出了杀伐果断,你就没仔细想过?”
江冲因为前世的经历,知道自己有时候看待事物有点容易阴谋论,所以很多事会刻意避免让自己多想。
韩博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此事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你是说,圣上会大肆宣扬此事?”
韩博:“不止。”
“还会治齐国公的罪?”要不是韩博语气笃定,江冲说什么都不会信的。
韩博问:“你可知其中缘由?”
江冲摇头。
“近来我查过一些往事,十几年前,齐国公为一桩命案触怒过圣上,但是因为太后的缘故,圣上并未治齐国公府的罪,却也因此愈发不待见齐国公。”韩博打完两遍拳法,脱了鞋子外衫下到温泉池中,“齐国公府既舍不得太后娘娘带来的种种好处,又不敢留在圣都,时时刻刻待在圣上的视线范围之内,便迁去了祈州。”
当年齐国公府迁去祈州时,江冲尚且年幼,再加上公主向来不与崔氏来往,他对此事竟无任何印象。
但是韩博这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
江冲:“你是说,圣上不会再姑息第二次……这……”
江冲心里觉得没必要,为着一个齐国公府,损伤的是圣上自己的名誉,“孝”字当头的文人笔下,够后世史书批判上千年了。
韩博蹚着水来到江冲身边,动作幅度过大,不慎掀翻了漂浮在水面的托盘,连着酒杯酒壶一并晃晃悠悠沉了底。
江冲无心抢救,他对于圣上如此反常的举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直到炽热的亲吻落在唇边,江冲稍稍回过神来,习惯性地勾住韩博脖颈回吻过去。
唇齿交缠间,一颗蜜渍的梅子干被韩博用舌尖推过来,江冲并未防备韩博给他使坏,只当是情趣,下意识地一咬——
“呜!”
酸得江冲浑身汗毛瞬间竖起来……
“来来来,快吐出来。”韩博笑着将手掌递到江冲面前,让他将梅子吐出来,从岸边的果盘中取了一枚蜜枣喂给他,“用这个压一压。”
江冲眼里沁出泪光,见韩博还在那幸灾乐祸,恼羞成怒地推了他一把,“你混账!”
韩博笑着亲亲江冲的侧脸,“就这么对我不设防?嗯?”
江冲瞪他,这还用得着问吗?
“谁让你折腾我。”韩博本想说不是故意的,但这话他自己都不信,便不拿来哄人。
“让你练功那是为你好,你倒好,就知道捉弄我。”江冲口中的酸意渐渐被压下去,半嗔半怨地在韩博肩上留了个清晰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