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182)
江冲对妹妹说了谎,他分明对当年情境历历在目,至今还能记得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江蕙怯怯道:“我听说娘是因为我才……”
“当初祖父在时,欲使三叔继承父亲的爵位,没少往你我身上泼污水,当时说你命硬、克双亲,参我不孝、狂悖、大不敬。怎么,还有把长公主薨逝的过错强加于你的?”江冲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了这番话。
尽管他们兄妹身上的污水并非全是老太爷的杰作,也有不少是三太太的手笔,但如今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看在江文楷的面子上,就让老太爷把这些锅全背了吧。
江冲又道:“我从前不说是怕你还小,不知轻重,在外人面前说漏嘴;如今你也算是大姑娘了,告诉你这些,也是想着你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再听到这种传言,好好想想,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利益勾连。”
江蕙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揭过了有关长公主的话题,不过她的关注点有点异于常人:“三叔又不是父亲的儿子,祖父凭什么让三叔继承爵位啊?”
江冲有点想笑,但嘲笑已经过世的长辈传出去也不太好听,便耐心解释道:“安乐侯府杜家,也就是杜宽祖父在世时将爵位传给嫡长子,也就是杜宽大伯。杜宽大伯死的时候,膝下只有一个两岁的庶子,无奈之下,杜宽的祖父只好让杜宽他爹继承爵位。懂了么?”
江蕙有点懵:“不懂,杜家爵位本来就是杜家老祖父的,传给哪个儿子当然可以由杜家老祖父做主,但是咱们家……”
江冲递给她一个微妙的眼神。
江蕙瞬间明白过来,他们家老太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呢。
“可是,父亲那么厉害,又是大将军,祖父为何不喜欢父亲?”
夜已经很深了,在说完长公主的事时江冲便想让妹妹早些歇下,奈何这小丫头反倒一副越说越精神的样子。
再加上江蕙过完生日十三岁,又成天在外疯玩,江冲怕她这个争强好胜又刁蛮的性子在外被某些见不得女孩活泼开朗的道学家刻薄了,有心提前给她涨涨底气。
拿他们家老太爷的情史来作为理论依据,实在太合适不过了。
反正房里服侍的乳母丫鬟都是江冲精挑细选签了死契的,生杀大权都在自己手里,也不怕她们听见。
唉,他这个又当爹又当娘的心啊!
“这得从文帝时安伮南侵说起,当时符宁江氏为避战乱举族南逃,南逃路上一对老夫妻救了一个重伤的侠士,侠士为报答救命大恩,便和咱们家做了亲家,将女儿许配给老夫妻的小儿子。”
江蕙听明白了,这是说的他们祖父和祖母方氏,忙问:“然后呢?”
“然后,侠士的女儿当然是侠女,舞刀弄剑自不必说。当时族里年富力强的男子应征入军,南逃的不过是一帮老弱病残。小儿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结果却让他娶了个侠女……在强势的妻子面前,如何能显示出自己的男子气概?”江冲看着妹妹问道。
江蕙当然不会被问住:“当然是跟着侠女习武啊!既能自保,也能保护族人。”
江冲心下甚慰,这小丫头还算有点智慧。
可惜的是他们的祖父在这方面还不如这小丫头。
“但是这世上有的男人他不这样想,他会认为女子强势便是不守妇道,唯有天生比男人弱才是正理。他们的英武伟岸不是自身强硬,而是通过女子的柔弱来衬托。”
所以嫡出的长房二房不讨喜,唯有那位柔弱的江南水乡的妾室所出的三房最得老太爷偏爱,偏心到要将嫡子用命拼来的爵位送给三房。
江冲打心眼里看不起祖父,虽是长辈,但从男人的角度来看,一个懦弱无能的男人而已,没什么值得他敬服的。
“为何会这样啊!”江蕙皱起眉头,深觉不妥。
江冲轻笑,“你没见有的书上写某些地方的女人要从小把脚裹起来,裹成三寸金莲,还甚美……不是三寸金莲好看,而是有一双三寸金莲的女子此生都必须依托男人才能生存,能衬托出他们的伟岸。”
“这些男人真是太可恶了!自己不行,也不许别人行。”江蕙愤愤道。
尽管江冲知道江蕙后半句并没有别的意思,但他自己想歪了,顿时心生恶寒,把自己雷了个外焦里嫩。
又恐妹妹走入误区,对男人心怀偏见,又补充道:“不过这天下男儿也不全是那样的,像咱家驸马,那可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那当然!”江蕙与有荣焉地扬起小脸,顺带拍了个马屁:“父亲和哥哥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哥,你给我讲讲爹娘的事呗!”
江冲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还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