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162)
“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江婉连忙摇头,泪珠沿着粉面滚落到衣襟上,她忙用丝帕拭去眼泪。
江冲叹了口气,“世上最难得莫过于悬崖勒马浪子回头,还好你没让我失望。”
江冲之所以杀死洪先生和重光独独放过江婉,那是因为他俩的手上已经沾染过无辜之人的鲜血,江婉还没有。
前世种种都已经随着时光倒流而湮灭,江冲自己也曾是罪孽滔天的人,都能有机会重来一次,就算江婉从前作恶多端,但是这辈子她还没来得及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江冲愿意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只要她肯回头。
“哥哥……”江婉震惊,她以为哥哥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却不知哥哥一直在等着自己回头。
震惊之余又有着无尽后怕,倘若没有那个可怕的噩梦,那她现在说不定早已走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们都死了吗?”
“他们”指的自然是洪先生和重光。
“对。”江冲毫不犹豫地承认,这种事上没必要撒谎。
江婉沉默片刻,鼓足勇气开口:“哥哥你要当心,他和许多朝中大臣暗中勾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提防他的党羽,他和安伮也有来往。”
江冲面色微变。
“还有,千万当心太后。”
“太后?”
兰汀阁近在眼前,江婉停下脚步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先帝时曾有仙人为大梁推算国运,那八个字并非一人命格,而是国运,所以但凡身在皇室的女子,不论是长公主、岐王妃,又或者太后,都有机会。”
江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果江婉没有说谎,那么洪先生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就是在故意误导他,让他以为“女主江山”指的就是长公主。
如果只要是女子主政都算应运的话,那么太后……
“哥哥稍等片刻。”江婉回房拿来一个小匣子,双手捧着交给江冲,“希望这些东西可以帮到哥哥。”
江冲抱着匣子,却并不着急离开,垂眸一笑,“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家族昌盛家人平安,我想让你们所有人都好好的。”
江婉一震,随即坚定不移地看着他,“哥哥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第74章 金州城之行
自那日和江婉深谈过后,江冲就一直在想关于太后的事。
崔太后是圣上和长公主的生母,是和江冲血脉相连的亲外祖母。
同样,崔太后也是当年为了扶持儿子入主东宫,不惜将女儿卖与徐太师府的人。
武帝年间的宫廷内斗大多围绕着东宫之位展开,而河工案是一个界限分明的分水岭。
河工案之前,武帝膝下三个儿子都是庶出,所以在礼法上,当今圣上身为长子其实是占了大便宜的。纵使武帝因公主的婚事彻底厌弃了崔氏,却对长子依旧信赖倚重,连治理河道这样容不得半点闪失的大工程都能放心托付。
这个时候的崔氏虽然只在贵人位份,但皇长子即位的可能性极大,一旦皇长子正位东宫,崔氏便是未来的太后,宫里宫外多少人上赶着巴结讨好,纵然只是一介小小的贵人,在宫中也能凝聚起不小的势力。
而河工案之后,皇长子被贬路州,不管是真的被贬,又或是先帝借此磨练储君,对外的说法一定是贬谪——崔氏身为皇长子生母,从前有多少人跪伏在她脚下,如今就有多少人踩着她的颜面来向别的皇子表忠心。
在此期间崔氏必然备受冷遇,饱尝人情冷暖,她唯一的所能仪仗的也只有长公主。
而长公主下嫁平阳侯江闻恰好是在这个时候,驸马背后的军方势力给了长公主极大的支持,让她有足够的底气在朝堂上和政敌抗衡,同样也保住了皇长子原有的班底。
长公主与徐驸马和离是在武帝元年,下嫁江闻却是在武帝六年,中间整整相隔五年半的时间,不早不晚偏偏选在兄长被贬的生死存亡之时。
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可以说,长公主的两段婚姻,其实都是在生母的逼迫下,作为兄长的垫脚石而已。
武帝驾崩后,今上即位,大梁与安伮长达十二年的持久战拉开帷幕。
圣上即位初期,长公主依然活跃在朝堂之上,随着儿子的出生,这才渐渐将精力转移到相夫教子。
但是驸马江闻,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中登上了武将的巅峰,不仅仅是在朝堂官拜枢密使位极人臣,更是在军中拥有着连皇帝都有所不及的威望。
直到景仁十二年那场行宫大火,长公主火场产子血崩而亡,江闻自军中回京,等待他的却是长公主盛装入殓的尸身。
一年后的上榆,江闻带病出征,终于完成了古来名将“马革裹尸”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