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江望断明月台+番外(154)
“前者,孝昭活,世宗名正言顺;后者,孝昭死,世宗谋朝篡位。但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世宗中兴,魏朝国祚延续三百年。”
韩博摊开江冲手掌,用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一道直线,然后又在直线中间一段画了个半圆,“简而言之,就像是一条河,从上游流到这里,有两条路,一条可以直达下游,另一条虽然走了些弯路,最终也是归入下游的河道。”
江冲已经明白了韩博不能说出口的那句话——两部《魏书》都是真的,有人通过占星台改变了孝昭太子的生死,使得这段历史有了截然不同的走向,但最终在世宗登基之后又合二为一殊途同归。
但其实韩博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
因为洪先生的死而复生,致使原本该权倾朝野的长公主早亡,本该成为千古名臣的江冲流放而死,原本可以延续数十年的太平盛世提前终结。
这条分流偏离原本的主河道太远,已经无法再汇入原本的下游河道,所以他用世宗宝印在这条分流的基础上又开凿出一条新的分流,使之回归到原本的下游主河道。
但是因为江冲的人生轨迹被洪先生强行改变了太多,所以韩博只能将重生的节点放在江冲成年之后,才能保证这条新的分流不会歪到别的地方去。
这才是他不想让江冲知道的东西。
“那你能否告诉我,洪先生后来如何了吗?”江冲心中对此早有猜测,所以他问这话的时候显得很小心。
韩博听着心疼。
“你在狱中遇到的那次大赦,就是襄王登基。”
韩博攥着江冲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轻揉安抚,“他原本是要帮你攻破京城,借你的手弑君,然后再杀了你,名正言顺地登基。但是他没想到你会兵败,所以临时改变计划,放弃你转而帮平阳江氏东山再起,令宫中内应刺杀圣上,嫁祸给‘叛军’,朝中大乱之时,平阳江氏联合朝中被他收买的大臣将他推上皇位。”
“之后,我经由黎党引荐给平阳江氏,又通过平阳江氏在新帝前表现出色,被新帝派去教导小皇子。先前我与你往来不多,从未见过你家洪先生,所以一开始并未怀疑新帝与你之间的关联,但是后来在教导小皇子的时候与新帝接触数次,从那时候开始怀疑你起兵造反其实是新帝一手促成的阴谋。”
韩博并未详述他在新帝在位六年间经历的朝堂倾辄,“后来新帝驾崩,小皇子登基,他很信任我,所以我才能拿到赦免的诏书。”
但是晚了一步,一步之遥成了他连重生之后再见到活生生的江冲,哪怕是将心爱之人拥入怀中都无法解除的梦魇。
而江冲自己。
尽管早在恢复幼时记忆得知洪先生便是三舅襄王时就已经对真相有所猜测,但是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从前的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为旁人作嫁不说,还连累家族亲友,有辱父母英名,甚至让无数的无辜百姓经受战乱流离失所。
从前一无所知的时候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没有错,而今却是再无颜说出那两个字了。
这是重生以来,江冲第二次落泪。
上一次是为长公主,这一次是为他自己。
韩博并未出声安慰,而是抱着江冲躺倒在竹椅上,让他在自己怀里一次哭个够。
等江冲哭痛快了,韩博扯着自己浸了大片水渍的前襟道:“你看你把我衣服弄成这样。”
江冲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淡定地换了个地方擦干眼角的泪光,“反正都是要脱的,怕什么?”
韩博目光瞬间变得幽深,他将江冲覆在身下,一手捧着他的脸低头亲他,一手循着中衣的空隙探入衣内,三两下便将本就不大牢靠的衣带解开。
“回房。”江冲腰间微凉,按住他的手小声道。
韩博亲亲他通红的眼睛,试图进行哄诱:“你放心,不会有人来这儿。你看,今晚的夜色星光像不像你第一次来这儿的情景?”
江冲抬头,微微一愣。
庭院幽深,月色朦胧,星空璀璨,光影流转。
韩博见他有所松动,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那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
“我也……你胡说,你当时不是正跟我玩欲擒故纵给我下套呢,还有心思赏景?我才不信你。”江冲猛地反应过来又被他哄了,因刚刚哭过的缘故,连控诉都带着一点颤动的小奶音,听得韩博越发难以自持。
“我当时的确无暇赏景,因为你亲我了,证明你我之间并非只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当时感觉就像做梦……不,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事,梦里你只会对我说‘韩兄盛情在下实难领受,日后若无必要还是不要再见’。在去上榆那两年,我总是梦见你在拒绝我,醒来又想起你亲我,返来复去一遍又一遍,都快把我给逼疯了……小月……如今你我这般,应该不是我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