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鹤兮见此,也就道不用找了,对方无可奈何,要还给他钱,刀鹤兮却已经拎着柿子筐过来了,对方站在那里,喊道:“谢谢,谢谢你了小伙子!这,这么多钱!”
初挽看着刀鹤兮拎着那一草筐的柿子过来,他穿着挺括的羊毛大衣,身形颀长,气质卓然,不过此时此刻,却是荒山老路,拎着一草筐柿子。
初挽斜靠在驾驶座上,就那么笑看着他。
刀鹤兮走近了,打开后备箱将柿子放进去。
等他重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初挽:“你笑什么?”
初挽启动车子,继续往前,道:“我只是觉得你买柿子的样子还挺好玩的,一脸傻相。”
刀鹤兮抿唇,也不辩解。
初挽看他那一脸无辜的样子,越发想笑:“看到你不懂的样子,我心情就特别好,不知道为什么。”
刀鹤兮:“……”
他想了想,终于得出一个结论:“你这是落井下石,就想着看我笑话。”
这个时节,已经是秋风萧瑟草木摇落,十三陵的荒野里,铺陈着大片绚烂的红和萧条的黄。
初挽走在卧倒的荒草中:“我太爷爷离开的时候是最合适的时候,他一定是怕我馋这里的柿子,这样我过来给他扫墓,还能顺便吃柿子。”
她笑着道:“还能欣赏十三陵的秋景。”
刀鹤兮侧首看她,她的眼睛明澈,正如同这秋日的天空。
她笑起来洒脱秀逸,和这世间许多人都不同。
他低声问道:“扫墓的时候,你好像也没什么太难过的。”
初挽:“可能我太爷爷对生死看得开吧,我刚开始也挺难过的,不过现在想想,也看得开了。”
刀鹤兮颔首:“人死如灯灭,最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这时候,两个人走到了那座坟前,只有一座孤坟,简简单单的一座碑。
初挽拿出随身携带的铲子,将墓前铲出一小块平整的区域,清理了荒草落叶,之后才拿了一个铁盆,将供品全都拿出来,摆上,又把纸钱放在铁盆上,点了来烧。
刀鹤兮也从旁帮忙,用铲子将那些荒草铲除,免得引起火灾。
初挽看着那纸钱缓慢地燃烧起来,在火光中化为薄薄的一层白色,之后便安静地碎了,成了灰烬。
秋日的天空过于澄澈,透过火光看向远处的山,那山都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凝胶,就那么变了形。
那些供品在火光中被烤得外皮发黑,她捡起来两个柿子,柿子只是略有些烫,里面都是完好的,她便揭开柿子上面那层薄薄的皮,之后递给刀鹤兮:“尝尝吧。”
她挑的柿子果然是最好的,柿子果肉莹润剔透,看上去就很甜。
刀鹤兮拿过来,尝了口,才道:“甜。”
初挽:“你不喜欢吃甜的,是吧?”
在香港街头,她请他吃甜品,其实也是故意的,他根本不爱吃甜的,上辈子就不爱吃。
刀鹤兮再次抿了口柿子,才道:“也许确实不喜欢,不过现在我好像喜欢了。”
初挽也拿起一个来,剥皮了吃:“我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可能我不是因为喜欢吃甜的,而是因为它是甜的我才喜欢。”
柿子汁水清甜,两个人竟然不知不觉都吃光了,各自剩下薄薄的柿子皮和一点柿子梗,初挽从旁边篮子里拿来纸巾,分给刀鹤兮,擦了擦。
初挽坐在草地上,看着那墓碑,道:“我吃了,我就当我太爷爷吃了吧。”
刀鹤兮看过去,落日西斜,有一抹狗尾巴草轻轻扫在那墓碑上。
他心里便泛起一股说不出的异样,甚至觉得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有一双手,曾经那样温柔抚摸着自己。
他起身,伸出干净修长的手将那狗尾巴草拨开。
初挽看过去,却见他微蹲在那里,大衣轻轻垂在地上却浑然不觉。
一旁半人高的苇草轻拂过他的胳膊,落日的余晖在他清绝秀逸上落下一抹淡粉。
秋意沁凉,而他看上去是如此幽静温柔,像是某个秋日里,她在淋漓尽致的奔跑后,将手放入微凉的秋水中感觉到的那么一惬意。
她甚至觉得,这是一种意向,是上天送给她的一个启示。
刀鹤兮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眸来。
也许是阳光落在他眸中的缘故,他看上去幽冷神秘,却又温柔入骨。
他沉默地看着她。
初挽:“我说过吗,我觉得你很美。”
刀鹤兮:“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美。”
初挽:“美和性别无关。”
她想了想:“这就像一尊青釉是没有性别的。”
刀鹤兮:“青釉?”
初挽点头:“对。在我说出这个词之前,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形容,但是我口中说出来了,心里才明白,原来你像一尊青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