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长的睫毛垂下,低声道:“那种感觉很奇怪,但有一个幼稚模糊的印象,好像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现在的这个,是一个新的替代品。”
初挽听着,惊讶,惊讶之后道:“那你试试做下亲子鉴定?就是最高端的DNA技术鉴定,那个可以做。”
说完这个,她就意识到自己犯傻了。
显然刀鹤兮并不是别的什么意思,他只是在诉说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她低声说:“其实那就是你的母亲,只是你的感觉变了,是不是?”
刀鹤兮喃喃地道:“对……其实那都是很小的记忆了,我感觉当时我还不到三周岁,也许才一周岁多,但那种感觉太强烈了,我甚至记得自己躲在被子里流泪的事,因为妈妈死了。”
初挽想了想:“可能当时发生了火灾,她受伤住院了,你太小,家里人没告诉你,但你听到了仆人的只言片语,就以为她已经死了,后来她出院恢复了,在经过这种事后,可能性情相貌有些变化,你就产生了这种误会。”
刀鹤兮:“也许吧。”
前面一处石头长椅,两个人便坐在石头长椅上。
周围很安静,有小松鼠啃松子的声音,咔嚓咔嚓的。
初挽叹道:“你知道我们家的事吧?”
刀鹤兮:“大致知道。”
初挽:“我父母在我大概不到两岁的时候去世的,父母去世后,我便被陆家收养了,其实在陆家生活的事,我也记得,那个时候无忧无虑的,什么都不想,全家人都宠我,守俨——”
她顿了顿,才道:“他那个时候还算是我的长辈,我叫他七叔,他对我很好,照顾我,把我当成小宝宝,天天抱着我。”
刀鹤兮侧首看着她,看到她眸底带着温柔的笑意:“不过你后来离开陆家了。”
初挽:“不是我要离开,是我太爷爷把我接走了,接走后,我就过起了另一种生活,我还记得,那一年冬天很冷,特别冷,我又渴又饿,拿着木勺去缸里舀水,但是水结冰了,我只好用木勺使劲凿,凿了很久,只凿下一点冰渣,我狼吞虎咽地把那些冰渣全塞到嘴里。”
她看向他,苦笑道:“我当时觉得,我的世界好像变了,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刀鹤兮低声道:“我明白,我也是。”
他继续道:“我感觉自己换了一个新的妈妈,新妈妈严厉苛刻。”
初挽:“我太爷爷对我也很严厉,我小时候不理解,但我现在多少理解了。”
刀鹤兮:“可我依然不理解,我永远都没办法理解。”
初挽侧首看着他,树的阴影中,他满目萧条。
她想起上辈子,夜晚,缅甸的街头,那个陪她一起穿梭在灯火中的他。
当时她也曾经疑惑,为什么那么浓的人间烟火气都无法染指他的清冷。
她低声开口道:“也许她只是对你爱之深责之切?”
刀鹤兮视线落在不远处一个虚无的点,他的声音紧绷,像是一根冰冷脆弱的丝:“她不喜欢我,厌恶我,想让我消失,她恨不得从来没有生下过我。”
初挽抬起手,直接握住了刀鹤兮的。
他的手修长坚硬,却凉得毫无温度,甚至微微颤抖。
她就这么握着他的手,试图用自己的语言抚慰他:“怎么会呢,我以前不懂,可我现在明白了,比如我太爷爷对我再严厉,他也是很爱我的,只不过他作为一个从封建时代走过来的老人,有着中国传统的含蓄,就算心里有什么也不会说。”
刀鹤兮却摇头:“不是这样……她确实讨厌我,她看着我,像是看着一个——”
他说到这里,突然打了一个寒颤,神情都变得恍惚起来:“她逼着我学了很多,她说她是他们家最后的血脉,不能断了传承,要我继承他们家的衣钵,所以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这个吧…”
初挽听着,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她怔怔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试探着道”:“你母亲她是英国华人?他们家应该也是解放前从北平过去的吧?”
刀鹤兮:“算是吧,我外祖父是民国初出国,到了伦敦。”
初挽听着这话,心便蒙上一层失望的影子。
不过她到底是开口道:“她对你,还是投入了感情,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吧,毕竟她给你取名叫鹤兮。”
刀鹤兮:“你说,鹤兮暗藏了归来。”
初挽苦笑了声,道:“是的,鹤兮就是归来,我清楚知道,是因为我很小的时候,我太爷爷就教我写这四个字。”
她望着远处:“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她说的是上辈子,那是在英国,一场宴会的角落,她第一次看到了那个刀鹤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