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这么一问,在场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这是哪一出?
孙二爷现在却是终于醒过味来了,她之前说是民国仿,自己理所当然认为她在胡说。
可是现在,现在他明白了,这小姑娘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那——
他想起这边的规矩,如果是假货的话,要双倍赔款,而且永远不能再踏入宝香斋!
在这个顶尖的古玩圈子里,赌输了不可怕,毕竟再大的行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但是被宝香斋给拒之门外,那就等于被这个圈子给拦外面,那他以后就彻底没法玩了!
他陡然间意识到这个,盯着初挽:“到底为什么是民国仿?”
他这一问,所有的人都看向他,大家不免疑惑,这又是哪一出?
初挽见此,也就道:“孙二爷,今天我们既然打了交道,我看你也是一个愿赌服输的人,在这里,我夸你一声气量好。既然你有这气量,那我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原本是想用这豇豆红笔洗民国仿一事逼出来孙二爷的康熙粉彩,不过现在粉彩已得,她也犯不着再谋算哪个了。
孙二爷皱眉:“行,你说。”
初挽:“豇豆红出现于康熙晚年,以铜为着色剂,光绪时期开始出现仿品,延续至民国时候,同泰祥大量仿制,孙二爷见多识广,同泰祥的仿品想必见过吧?”
周围人听得这话,都认真起来,要知道这年代,能张口说出这些典故的,那一定是有些来历。
孙二爷咳了咳:“自然是见过一些,豇豆红的辨别,一看底釉的颜色,二看胎骨的年代,三看落款,四看分量。”
初挽:“二爷可以拿出那豇豆红,看看分量?”
周围人一听,全都纳闷,有人就怂恿孙二爷拿出来豇豆红看看:“左右你也不是要卖,对吧,让我们开开眼。”
孙二爷犹豫了下,到底是拿出来,打开盒子,重新放在桌上。
大家一见到那豇豆红,全都围过去看稀奇,一时赞叹:“这色,真好,所谓红似海棠初放,又如桃花绽开!”
初挽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孙二爷。
孙二爷心中自然生疑,便将那豇豆红笔洗上手,他仔细地看过后,用手掂了掂,这么一掂,那神情就不太好了。
其他几个,也都疑惑,将那笔洗翻来覆去看了,仔细看了底款,之后大家便小声议论起来。
其中就有两个懂行的疑惑起来:“这分量,我掂量着,确实有点不对。”
孙二爷听到这些,其实多少已经有些急了,他意识到了,这物件不对,但是如果不对,他三百多白花了。
不但白花钱,他来这里参加封货交易,一旦出现问题,那他就全完了。
他上火着急起来:“可,可这是不是清朝宫里头用过的吗,怎么会是假的!”
初挽便道:“听说八国联军进北京时,烧杀抢掠,很是抢劫走了一些器物,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是被老百姓一哄而上抢走了,之后,慈禧下旨查抄全城,内务府郎中庆宽奉命在隆福寺收购流失民间的瓷器,当时清廷已经岌岌可危,无力约束官员百姓,庆宽中饱私囊,不知道将多少内府藏瓷扣下……”
事实上,在民国时期,庆宽家族就已经是北京官窑瓷器的大藏家了,和郭世五齐名,在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庆宽家族藏品陆续问世,拍卖价格屡创新高。
初挽这一番话,可是把周围人都惊了一下。
要知道这庆宽中饱私囊了宫里的器具,他吞一件就得拿一件来补,他去哪儿弄,可不就是得找仿的嘛!为了不让宫里头人认出来,他还得找仿得好的!
孙二爷蹙眉,盯着豇豆红,陷入了沉思。
初挽见此,也就道:“二爷,你还是长点心吧,这物件先收起来,回头看看怎么处置。”
她淡淡地道:“也没说一定是假货,但这东西总归不太对吧?”
孙二爷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初挽一眼,终于道:“行,今儿个,我先谢过了。”
当下两个人不再提这茬,孙二爷也利索地将自己那豇豆红笔洗收起来,不敢再卖了。
不挣钱没关系,他不能赔钱。
周围人看了这一番热闹,也是意犹未尽,此时再看初挽,难免多了几分好奇和敬佩,也有人特意来问起初挽的五大名窑瓷器,初挽却已经收起来,表示暂时不卖。
——她当然也不敢卖,一旦被看穿了,那她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大家见此,也就各自散去。
而这个时候,宝香斋的交流会,这才正式开始。
宝香斋的交易场分两天,第一天是袖内议价,大家伙把各自的物件都亮出来,谁看中了就伸手,在袖子底下各自比划,价格彼此保密,对外不宣,这种场次,人人可进,比如初挽知道这宝香斋,不需要人引荐,自然就可进,没有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