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声:“开始苏教授也以为是真的,这个仿得太像了,和正经宣德青花瓷没两样,可后来博物馆的专家一解释,他才一下子想明白,自己那是犯傻了。”
他无精打采地解释道:“正统景泰天顺那三朝,一般不能随便私开窑,所以这一段叫做明朝空白期,这个仿制的水平也太次了,竟然落了明朝正统年间的款。”
初挽听这话,便没说话。
正统景泰天顺那三朝历经三十年,确实是不署正规年款的,以至于大家都以为那三朝没什么青花瓷传世,一直到八十年代末,在景德御窑遗址发现了一些青花云龙纹大缸残片,当时的考古专家根据地层叠压关系和文献记载,判断出这一批青花云龙纹大缸的烧制时间是正统年间,才确认了正统朝的御窑并不是彻底封禁了。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聂南圭竟然卖漏了这个物件,不然依他们家眼力界是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
这也是初挽不想碰这个盖罐的原因,她也怕市场上识货的不多,这东西不好出,她就得在里面砸小二百块的资金,很影响自己的现金流。
她没时间等几年后的考古大发现。
而她敢把这个顺手人情送给苏鸿燕,是因为知道苏鸿燕父亲苏玉杭是考古学方面的专家,根据资料记载,苏玉杭在八十年代中期,也就是现在这个年份,已经通过文献资料来推断三代空白期是有青花瓷烧制的,这甚至是他在陶瓷研究上重大的发现之一。
上辈子苏玉杭名声在外,依苏玉杭的学识,按照常理,他应该能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的不同凡响,从而捕捉住这个机会。
没想到,她到底是高看了以后这位闻名考古界的苏玉杭,竟然将天赐的良机就这么错过了,不仔细考察里面的疑点,却去信“博物馆专家”的话。
这倒不是初挽看不起现在的博物馆专家,实在是历史条件和职业所限。
鉴别古玩,最要紧的是实战,这也是为什么初老太爷竟然让初挽这么一个十几岁小姑娘跑出去铲地皮,那就是要慢慢磨砺出眼力,要从长期的市场磨炼和血汗钱中来积累自己的经验,练就超人的眼力界。
就如今的文物专家来说,民国时期,市场上多仿品,练就了一批专业人员,这些人在解放后进入文玩系统工作,成为新中国最早一批鉴定专家,那自然是眼光毒辣,没得说。
只是解放后到八十年代初,这么三十多年的时间里,老百姓最先解决的就是吃饭问题,除了个别因为家学渊源而对这个感兴趣的,大部分老百姓都没兴趣,文物收藏和鉴别几乎是停滞状态。
至于造假,更是没有,这一段时间自然也有一些国家专门机构制造的仿古工艺品,但那都是明码标价的工艺品,不需要鉴别。
在这个时期,文物专家们只需要理论知识扎实就足够鉴别文物了,因为根本没人造假,他们也没有机会试炼。
更何况还有那十年造成的空白期。
这些,初挽自然清楚,她只是没想到以后名声显赫的苏玉杭现在竟然也有打眼的时候。
只能说,看来苏玉杭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当然,这也是她的机会。
她就算并不是多喜欢,但那也是明青花瓷,一倒手,未必不是一笔钱。
她这么略一沉吟,也就道:“我当时看着,确实是明初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敢确定了,毕竟那是大学考古教授,还是博物馆的专家给鉴定的,我和人家肯定没法比,那现在怎么办?”
陆建昭无奈地摇头:“还能怎么着,反正认了呗,我看苏教授也是够难受的,白欢喜一场,以为捡到了大漏,结果是假的,还丢人现眼了,不过苏教授人好,也没说什么,还让鸿燕千万别提,不要说出去,免得你这里不高兴。我也是今天在学校碰到鸿燕,看她垂头耷拉脑的,不知道怎么了,刚开始问她还不说,后来问多了,她才提了,还让我千万别和你说。”
初挽:“也能理解,一百五十块呢,她肯定心里不好受。”
陆建昭:“也没什么,她爷爷是硕士生导师,她爸也是教授,反正他们工资挺高的,一百五也不算什么,就是多少有点丢人,她爸以为是真的,带着给朋友显摆,还开了一个茶会,谁知道被朋友指出来了,也是够败兴的!”
旁边陆建静和陆建冉听着,总算大致明白了,陆建冉道:“陆建昭,你就是瞎胡闹,这么大的事,一百五十块钱呢,你竟然还让你朋友乱买!”
陆建静:“其实有什么好叨叨的,看错了就看错了,至于嘛,这还来找挽挽的不是了?”
陆建昭忙解释:“我也没说别的,我就是提一下这事,这不也是一个经验教训吗?不然挽挽还以为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