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鹤兮声音幽凉:“也许是那份被戳坏的字帖提醒了我的记忆,我想起一些,当时她和布鲁克吵架,好像提到了,这些年浑浑噩噩仿佛做了一场梦,说布鲁克欺骗了她,说她现在已经记起来了。”
他蹙眉:“那时候我还很小,这些记忆很零碎,不过我脑中隐约残留着她的声音。”
初挽默了片刻,道:“那就是抢劫案时,她遭遇了袭击,受伤了,福宴清把她藏起来,给她养伤,她失去记忆,当然也可能是给她注射了某种药物让她失去记忆,给她胡乱按了一个英国古董商女儿的身份,然后带着她到了英国。”
刀鹤兮颔首:“是。”
可能在英国,她曾经和福宴清有过一段美满的时光,这种光阴持续了十年,甚至他们还生下了刀鹤兮,但是在刀鹤兮三岁的时候,事情终于爆发,她恢复了记忆,知道了一切,并且对福宴清痛恨有加,甚至开始排斥厌烦自己的儿子。
这也是为什么刀鹤兮认为,三岁后他的母亲变了一个人。
因为她从英国古董商的女儿变成了曾经琉璃厂那个初家让人惊艳的小女儿——初荟。
初荟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甘于忍受这一切,所以她开始了属于她的挣扎。
刀鹤兮回忆着过往:“她喜怒不定,有时候恨不得杀了我,不过有时候又会说她是他们家唯一的后人了,说我是他们家唯一的血脉。”
初挽叹:“花旗银行抢劫案后,太爷爷为了这案子几乎变卖所有家产,都寻无可寻,最后他心灰意冷,带着我父亲隐居于永陵下。”
刀鹤兮:“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已经是六十年代了,那个时候中美音讯不通,她可能曾经设法寻过,但是寻不到,之后应该有什么误会,也许是布鲁克欺骗了她,让她以为外公已经不在人世了。”
中美还未曾建交,查起来本就千难万难,更何况初老太爷已经携孙隐居,世人不知,那更是查无可查,她又被消息误导,就此放弃。
初挽:“那你说,她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刀鹤兮听此话,神情微动:“现在想来,应该是那次宝香会之前,她那段情绪好像波动很大,由此和布鲁克再次发生激烈冲突。”
初挽顿时明白了,当时她嫁给陆守俨,出永陵村,就此在古玩圈有了存在感,可能就是那时候被姑奶奶发现的。
而在这之前,布鲁克可能隐瞒了一些信息,欺骗了她。
她想起过往细节:“永乐甜白梅瓶,是她让你买的?”
刀鹤兮颔首:“是,她点名要的,包括你后来卖的那件乾隆粉彩祝寿瓶,也是她授意的。如今想来,其实她一直都在关注着你的动静,当初我去新疆——”
初挽:“你去新疆,也是她要求的?”
刀鹤兮:“当时香港珠宝公司和日本那家公司的合作,确实是她一手指定的,后面因为要在新疆开辟玉石加工厂,又因为日本公司要投资新疆尼雅考古,我们恰好也介入其中。我如今想来,这一步步,看似是我的决定,其实背后都有她的推动。”
初挽:“那我们瓷语的合作呢?”
刀鹤兮:“这个她并没有参与,其实从新疆之后,她身体不太好,我就联系不上她了。”
初挽想了想,道:“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看起来她在试着把你推过来。”
只不过,上辈子的自己防备心重,因为种种原因,她和刀鹤兮能敞开心怀坐在一起说说话,已经是相识十年了。
这辈子到底重生一世,就好多了。
刀鹤兮蹙眉:“可是她说我不配——”
初挽直接打断他的话:“你干嘛听她说?你不是应该听我说吗?”
刀鹤兮微怔,有些恍惚地看着她。
初挽:“鹤兮,按照辈分,你是我叔叔辈,我应该叫你表叔。”
刀鹤兮神情略有些异样:“……好像是。”
初挽:“不过呢,我们初家的家规和别的不太一样。”
刀鹤兮:“嗯?”
初挽:“那天你跟着我去扫墓,你也看到了,我们家不是那么注重传统规矩的人,扫墓这种事,想去就去,不一定非得清明节,不想去的就不扫,反正人都死了。以前在太爷爷跟前,我也不一定非跪着。”
刀鹤兮眼神困惑。
初挽望着他,耐心地道:“你知道吗,过去学徒跟着师傅学规矩,都不论年纪大小,就按照入门的时间,入门晚的,你年纪再大,也得是师弟。”
刀鹤兮好像有些懂了。
初挽轻“咳”了声:“所以虽然你是表叔,但是显然,我是初家这一代的当家人,你也得听我的。”
初家自然没有什么当家人不当家人一说,不过初挽这么说也没问题——毕竟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了,她自然只能当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