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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欲(60)

作者:未缺 阅读记录

“殿下确实不该再和微臣厮混。”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挤出来的。

这是燕景之前没见过的慕容殊:他的眉眼都恭顺的垂着,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身体却像一张绷紧的弓,又像是马上就会离弦而去的箭只,永远冷淡斯文的脸上是从来没有过难言表情,但他只是略微顿了顿。

燕景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慕容殊,你他妈的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慕容殊却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你他妈的说话啊?慕容殊你之前和我说过什么?你当你说过的海誓山盟是什么?放屁——你之前才和我说过的是什么!啊?慕容殊!”

燕景骂了几句之后也不再说话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慕容殊的沉默,他忽然觉得未央宫里的风冰冷刺骨,原来从头到尾的坚持,只有他一个人。

“母后,慕容殊,”他费力地扯了扯嘴角,却没发出声音来:“你们把我当做是什么玩具,还是什么没有思想的木偶?我是什么人,要做什么,想去哪里,为什么要你们说了算?”

燕后和慕容殊都没有说话,半晌,他自己先叹了口气。从一开始没拿到糖就哭闹的人就是他,慕容殊自始至终都没有沉溺于自己为他编织的爱巢,到头来陷进去的也只有他一个人。父王终其一生都在追逐梦境,母后就陪着他做梦,他这个九殿下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喜爱。

一片寂静中,燕景忽然道:“我喝。”

“好,我的景儿啊,我也舍不得你呀,”看见他喝药,燕后终于笑了,只是听起来很难过,“你一直都是娇惯着长大的,叫我怎么放心的下你呀,景儿啊……”

燕景却只是点点头。

他靠在窗边想,大概忘忧草已经在他体内生根发芽了,不然他为什么看见母后流泪也没有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城的夏天已经过完了,黑夜开始变长,夜风也渐凉,他站在窗边听见滴滴答答落下的秋雨忽然觉得很累,一点也不再想念那颗桑葚树了。

作者有话说:

那个,很难说沈南星老爹的死和慕容毫无关系……

因为慕容本质上是个疯批啊

第71章 人世苦

天边裂开一道光亮,画卷于此时终了,容不念终于腾出空去看燕景。

“如你所见,”燕景此刻却没有任何追忆往事的伤神,反倒是冲他微微一笑,“我喝了忘忧草。”

容不念喃喃道:“怪不得……”

典籍里记载的忘忧草多在深山涧谷中,非沼泽雾瘴之地不生,偏又喜阳爱旱,说是药草,可除了能让人遗忘忧心事之外又没有别的作用,延年益寿也只是因为忘却忧愁后带来的增益罢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忘忧草也可以称得上可遇不可求。

不过这也说得通了。

容不念看着燕景略带讥讽的眼神忽然转过心思来,怪不得这两人中间曲曲折折的爱恨情仇都能隔十几座大桥山了,初见时候燕景还能淡然处之。

“不对啊,”容不念刚合上嘴巴,立马咂摸出点不对劲来,“那你怎么又变成了茶倌儿了?”

说好的身份不是个穷酸书生吗?

“因为慕容殊答应了我母后要把我送出去,可事实上他没做到,或者说,那本来就是他为了安抚我母后说的谎话……”燕景平稳了下呼吸,“我再醒来时,还在燕王宫,”说这句话时,燕景唇角还带着笑,只是眼神毫无波澜,“叛乱只过去了五天,慕容殊就变成了新王。”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局,但在听到这个时间后容不念还是惊呼出声:“五天?”

“对,就五天。”燕景讥诮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母后给他喝的那碗水里被动了手脚,等他一觉醒来,那场叛乱已经平息。

叛军和王军在内城两相消耗,城外的北军则在慕容殊的指挥下埋伏得利,燕明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慕容殊摇身一变成了这场战事里最大的赢家,坐收渔利。而他的父王母后在金华殿自焚而亡,王宫里的每一寸地板都被血洗过一遍,立春变成了他唯一熟悉的人。

时隔这么久,燕景回想起来慕容殊端水给他时的眼神,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冷笑:这就是自己爱的人啊,自己拼了命的想给两个人一个未来,结果他却处心积虑害自己家破人亡。

服用忘忧草后燕景就对时间的流逝不太敏感了,他只记得那天早上醒来闻到的空气格外新鲜,带着股下雨后特有的草木香味,门外还有清脆的鸟鸣,是他喜欢的黄眉莺。这一场雨像是不停不歇下了五天,又像是一个平常的,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早晨,以至于燕景醒来时看见慕容殊一身明黄立在自己床帐外还有些恍惚:“慕……慕容,这是什么时候了?”

“……”

慕容殊没有立即说话,他眼神一偏,又看见角落里跪着鼻子通红的立春。

昏睡之前的记忆回笼,燕景忽然暴起:“慕容殊,我母后呢!她在哪?”

屋里没人应答,慕容殊像只木头人,倒是立春听见他开口后抽噎声逐渐明显,燕景直愣愣地看过去。

立春鬓边别了两朵月白色的海棠花。她是燕后出宫时救回来的孤女,燕景曾经听她说起过家乡的婚丧习俗——若是有亲近的长辈去世就会在鬓角别两朵近白色的海棠花。那还是他问立春为什么不像别的宫女一样戴花时说起来的。

已经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燕景颓然地跌落回床上,打掉了慕容殊想搀扶自己的手。

这份愤怒终究外厉内荏,只是吼完刚刚这句话他的力气就似乎被抽干了,可他却出乎意料地平静:“所以你还骗了我母后。”

“……”

“好手段啊,慕容殊,”燕景叹了口气,“一个人骗的我们团团转,卧薪尝胆啊……”

“……”

慕容殊比任何时候都沉默。

“是谁杀了我父王和母后。”燕景又问。

“他们被发现时都在金华宫,是……是自焚,”慕容殊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的嗓子嘶哑,几天都没喝过水似的,“对不起……”

燕景闭了闭眼,忽然觉得那颜色刺得他眼睛疼,于是他说:“滚。”

慕容殊没有再做纠缠,真的离开了,大门开合,过了一会就连抽噎声也远去了。

燕景获得了片刻安静,他也终于明白了忘忧草真正的效用。

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却发现国破家亡,亲人朋友友俱与自己阴阳两隔,喜欢的人从头至尾都另有所图。这场博弈里,他输的彻彻底底。

明明该是件悲痛欲绝的事,燕景却分不出半点眼泪哭喊,几日前还在心底翻腾的爱恨现在已经偃旗息鼓,明明只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他却觉得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已经离自己很远了,那些本来浓烈的情感全被关在了琉璃盏里,他隔着墙,冷眼旁观里面那个人的喜怒哀乐忧思恐惊,还要再评判一句对错。

燕景直直地坐了一天,等到地面上那条明暗界线完全消失之前,他终于明白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哭着喊着说没得爱就会死的燕景了。

新来的宫人饭菜送的很及时,打开来也都是他爱吃的样式。

燕景慢条斯理的夹菜,边嚼边想这回母后应该会开心了,至少他可以活得很好。

——

晚上慕容殊又来了一趟。

大约是听人通报了他的情况,亦或者是考虑到了他白天反应,慕容殊特地换了身暗色的衣服,样式有些像伴读服,只是袖子更宽大些。

燕景只是愣了下神就侧身让开:“请进——”

慕容殊站在原地没有动:“殿……”

“王上慎言,”燕景淡淡地打断了他,“我已经不是九皇子了,担不起您这一声称呼。”

“小九,”慕容殊抿抿唇,换了个更亲密的叫法,这是他之前情动时才会说出口的称呼,“是我对不起你,你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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