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欲(2)
这里前一天刚刚下过雨,还能闻到空气里有带雨气的泥土味,连带着灵气都清新了不少,闻着颇神清气爽。
可惜这点清新的灵气并不能提高他们的兴致——因为今日授课的是云闲真人,十二个山头七位长老,只有他讲道最严厉,稍不留神课业就会被罚。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云闲真人还很护短,每次课业只罚其他峰的弟子,对自己的弟子重话都难得说一句,跟要命的是他还不许其他师叔指出来,霸道的很。
弟子们私下都说云闲师叔不应该在天玄修道,霸个山头当山大王比较合适。
一群弟子昏昏欲睡,在底下强撑着眼睛听课,气氛勉强算得上和谐,就是这么安静和谐的环境里,有个细微悠长的呼吸声从脱颖而出。
这声音不过出现了两声,云闲授课的声音就顿住了,面无表情巡视四周,随后把视线定在了最后一排正中间的人身上,拿着戒尺踱步到他身边。
浑身的冷气三尺之外都能察觉到。
云闲师叔长得好,脾气差,平时最喜欢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有人在课上开小差,敢在他的课上睡觉那就是嫌命长了,这是天玄门的人都知道的事儿。
也正是因为都清楚,所以在看清到有人睡觉时都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摇醒他,可惜容不念睡得天昏地暗,对此一概不知。
罩衫被胡乱垫在桌上,他就趴在衣服堆里睡得正香。
坐在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低声叫他:“不念,不念,快醒醒——”
他刚眯着,听见声音反而往衣服里埋了下头,含糊道:“我就睡一小会儿,你帮我看着点老师……”
“……”
和他同桌的人听见这话都不忍心再去看云闲真人的脸色了,抬头的时候笑得比哭还难看:“师,师叔……小师叔他……”
云闲沉着脸挥了下手,青竹戒尺被捏的咯咯响。
“容不念!”
这道声音惊雷似的把原本的睡意给炸没了,容不念猛地跳起来:“啊!?怎么了,怎么了,是该去吃午饭了吗?咱们……”
话没说完就看见了面前的云闲,容不念自知理亏,挠挠头:“师叔—师兄,怎么了吗?”
云闲在听见那句师兄之后脸色都发绿了。掌门认下这个师弟的时候他们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是前掌门庇佑天玄门出了个奇才,哪成想还没派上用处人就废了。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人废了大不了就当个吉祥物养呗,天玄门也不缺这点钱,结果容不念一天都闲不下来,自己不好好修行不说,就连山上的弟子都被他霍霍了个遍,馋懒奸猾的之风大有兴盛之势,想起这遭,他就觉得头疼,于是气更不打一处来了。
他看着容不念脸上压出的红痕沉声道:“我为什么站在这儿你不清楚?”
“就是,胆子就真大呗,”后边江子陵笑了声,带头看热闹不嫌事大,“什么都不知道了,成傻子了,还敢在晨课时睡觉——”
“嘶——”容不念对着他呲牙。
“容不念!”云闲没给他还嘴的机会,伸手拍了下书案,“你给我安分点,你是好歹算师叔,带个好头!”
“明白,”容不念转过头还是笑嘻嘻的,“师兄消消气,我这不是早饭没吃,惦记着午饭嘛,不吃饭会饿,人之常情嘛,师兄就不要因为我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了——”
他说着还企图伸手给云闲顺顺气,被他的眼神给震慑回来了,讪讪地收回手。
云闲看着他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身未清时,站难持久,坐难入定,你身为修道之人还如此难去世俗杂念,你这样怎能——”
容不念:“是是是,惹师兄心烦都是我的错,师兄,气大伤身呐!”
“哼——”云闲说着一甩袖子,“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干啥啥不行,认怂第一名。
云闲一转身容不念就坐下了,躲在书后对着江子陵做鬼脸,气得江子陵冲他扔纸团,容不念头也没回反手接住了,刷刷刷写了几个字又扔了回去。
“每次都一样,能不能有点新意?”
江子陵估计是被气到了,没再扔过来,不过经这么一闹他也醒的差不多了,但云闲在上边讲的道法还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容不念也没有再听,趴在桌上想东想西。
其实他出现在这里这件事,还得从几天前说起。
——
“这都三年了,小师叔还不醒,不会……”
“别瞎说,师叔吉人自有天相,再说了,掌门都说了,师叔这是在疗伤……”
这两个声音叽叽喳喳的忒闹心,让人不听都不行,容不念还没怎么睡醒,眼皮还贴在一起睁不开,迷迷糊糊的想在那儿想:一看这个什么鬼掌门就是骗你们的,睡了三年那不叫疗伤,那得是植物人儿才躺的住。
“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我师父都说了,他马上就醒了,你们还嘀咕什么!”
说话的人应该是个少年,他嗓音清脆,本来应该是朝气蓬勃的,但实际上他声音里却充满了不耐烦,就比如说现在,嘴上说着这个人马上就会醒来,但容不念却觉得他让人听出了一种想让这个人永远都醒不来的感觉。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说话的少年走近:“今天我就看看他到底还得躺多久!”
“师兄!”
“师弟,不得对师叔无礼!”
"师弟……"
杂乱的脚步声和四五个人说话的声音近在耳边,容不念终于咂摸出了一点儿不对味儿来:“他们这是在说什么啊?这都什么人啊?我这又是睡在什么地方了?”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刚刚那个少年说话的声音就先炸在耳边:“容不念就是个骗子……”
“这到底是哪里?”
这么想着,容不念睁开了眼睛,结果和另一双眼睛当场表演了个大眼瞪小眼。
另一双眼睛的主人愣了愣,然后受惊似的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音量不自觉的拔高:“你你你……”
他“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别的话来,石像似的杵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苦大仇深盯着人。
这下容不念倒是看清楚了刚刚说话不怎么客气的少年:约摸着十六七岁,五官俊朗,尤其一双眼睛大而有神,眼神干净纯粹,喜怒爱恨全在里面,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一边的头发斜编着和其余的头发一起扎在脑后梳成一个利落的高马尾,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色骑装,银色腰链把腰身掐的恰到好处,身后还背了一把剑,正是一副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模样。只是他脸上还带着刚刚受到惊吓的神情,眼睛瞪得像抽筋,破坏了整张脸的和谐。
“这又是谁?”容不念心想。
稍后他定了定神,问道:“请问你是谁啊?我这是在哪里?我认识你吗?”
重点是他是怎么到了这里的啊!难不成这是遇到了绑架吗?
他没想到这个少年听了这句话面部表情更扭曲了,一副便秘的模样,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逗我玩儿呢?”
容不念一愣:“啊?我没……”
“师弟——”
容不念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就从门外飞了进来。
他还没看清楚怎么进来的,人就站在了他跟前。
刚才还拽的二五八万的小孩看到来人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师尊”之后也安静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其实还有第二版文案,有时间我发出来给你们看看!
第3章 缘起
来的是个二十左右的男人,肤色如玉,发束冠,簪青玉,穿一身素白长袍,长相极俊逸,姿仪温和,说话间也是一派清雅和煦,让人觉得春风拂面,出尘似仙。可惜像容不念这种愧对于九年义务教育的半文盲在肚子搜刮了半天,也只想到了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