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欲(15)
奏乐的仪仗队依次走过。
这时容不念才看清这些过路的都不似真人,一个个行为举止极其不自然,全身除衣服外,露出肌肤的地方都敷着白粉,瞳仁全黑,只有脸蛋被涂的通红。这些人吹奏时就像是劣质的木偶娃娃像要学人的动作,做作又僵硬,声音也难听。
这个场景看起来怪异又荒诞,容不念怕殷辞在一边害怕,想伸手去捞他,结果忘了殷辞不在这儿,只捞到了一丛带刺的干草。
“嘶——”
容不念刚吸了口气就被一边的子路捂住了嘴,“嘘,师叔,别惊动了她——”
紧接着他就看到子路脸一白——已经说晚了。
这时候秦姑的轿子刚好经过他们旁边,听见人声,细细的发出了一声,“咦?”
这时候再跑已经迟了,因为随着秦姑这一声“咦”,她前前后后的人都停了下来,十几双黑洞似的眼睛对准了他和子路。
要是一个人盯着还好,被十几双黑黝黝的眼睛一起盯着,容不念是真的有点扛不住。
有两个不知道是好奇还是得了吩咐,一个劲的往前凑,几乎和他们眼对鼻子挨在一起了。
容不念:“……”
子路:“……”
两个人愣是半天都没敢喘气。
这轿子制作的极精细,外边包着一层绣暗牡丹花纹的绸布,边边角角都包着软棉,轿顶还顶着几十朵各式各样的红绸花,起来花团锦簇的。要不是时间地点不太对,这应该会是很多姑娘梦寐以求的婚嫁场面。
容不念看着轿子有点走神。
现在他们和这群怪异的木偶人距离过近,他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两列送亲人衣服上的颜色其实是红的,只不过这红色或过于浓稠,看起来干涸之后的发黑的血。
秦家,家畜,失踪男子,娶亲……
思维发散到这里的容不念没忍住打了个寒战看向子路,子路估计也是想到了这点,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白得和旁边的木偶有一拼。
这个寒战没打完,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就撩开轿帘从窗里伸出一颗脑袋来。
容不念:“……”
也不知道是秦姑脖子格外长还是怎么地,小小的一个窗子她只单单伸了一个头出来,看起来像是只有一个头。
秦姑眼睛和其余那些人一样,都是纯粹的黑瞳,黑洞洞的没什么神采,但她脸上有很多交错的疤痕,暗红的,鲜红的,还有已经变色成棕色的,最严重的一道斜斜的从左眼上方划到了脖颈的衣领里,几乎看不出她原本的模样,这就导致满头的金钗步摇在她头上就像是放错了地方的树杈。
两人看见秦姑这双眼睛就齐齐退了一步。
很明显这是个鬼物。鬼物和鬼族只有一字之差,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三界众生都有自己该待的地方,鬼物是人魂魄不散所化,久存人界必为害。
其实光看身量的话,秦姑应该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问题是现在这个小姑娘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看着容不念道:“你要来观礼吗?”
容不念没有和鬼物对线的经验,所以回话很莽,子路拉都拉不住:“可以不去吗?”
话音刚落,月明星稀的晚上凭空打了个雷,照亮了半边天。
容不念就是在这时候看见了混在送亲队伍里殷辞。
殷辞身上套了件不知从哪里扒下来的大红外衣,木桩似的站在对面隐秘地冲他们眨眨眼。容不念注意到殷辞神色不太对,担心他那边出什么事情,但又不能跑过去,只好双手拢在袖子里,努力镇定的改口:“要的。”
“好。”
“请等一下—”秦姑机械的点了下头就要缩回轿子里去,被容不念拦住了,“既然是观礼。那我能……再带两个朋友去吗?”
嘶——
子路简直要为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师叔倒吸一口凉气,这还能讨价还价?
没想到秦姑歪着头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的样子,半晌之后居然慢吞吞地回了句:“可以。”
容不念这人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看见小姑娘好说话,立马打蛇随棍上地问道:“我能问问为什么你要我们去观礼吗?”
“因为、我想有人看、着,我、夫君说过,成亲是要请人观礼的,”秦姑看着他一字一顿的强调,“还有……我对你感觉很好……你们怎么说来着?哦,对,就是你们说的有缘。”
秦姑自问自答,说的还很认真。
但凡秦姑表情不正经一点,他都感觉自己是被占便宜了。
容不念:“……”
他看着秦姑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居然看出了认认真真在回答的意思。鬼物生前大字不识一个,死后神魂混沌,独独脾气好的不像话,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来真是巧,他也觉得秦姑面善。
作者有话说:
容不念:这不是四喜之一,他乡遇故知嘛?
第19章 入世
有了主人这句话,容不念拉着子路顺势站到殷辞身边。
正主都答应了,其余那些木偶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只是一路上一边不停的吹吹打打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他刚才试图和子路交流一下信息,结果被前面的鬼气森森的木偶人近距离看了一眼,两人瞬间噤言。
他们的表情和正做的事情格格不入,看的容不念心里直发毛。
殷辞从刚才混在送亲队伍里就一直在装哑巴,这会儿倒是看出来容不念好像在害怕,偷偷伸手拉了一下他。
容不念回过神来,无声的对他比了个口型:“谢了。”
殷辞什么也没说,拉着他的手又紧了点。
容不念低头看了眼手里另一个人的手,压下了心里的不明情绪。
很奇怪,明明自己是个没什么修为,下山也全靠同门保护,没事吃红利,有事就躺尸的咸鱼,可现在遇到只剩下他们三个被困在结界里,他居然也没有太惊慌。
不仅没有太惊慌,这时候还生出了一种难得被保护的感觉来。
怎么说呢,就好像自己已经习惯了保护别人一样。
嘶——
他前世会不会也是个大能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跺跺脚修真界都要跟着抖三抖那样的人,容不念跟着在后边走琢磨秦姑的动机,一边心想自己真是膨胀了,这种梦话张口就敢来,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前面还在吹吹打打的行进,他们在后面漫无目的的跟着爬山,顺着山间小路往上走。
送亲队伍最后走到了山顶,不知道是秦姑动了手脚还是这结界本来就有问题,他们刚刚还在山顶,下一刻就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伸手不见五指,乌漆嘛黑的。
整个仪仗队都是木偶人,没一个人想起来要打个火。
容不念打了响指想要捏个明火诀,结果半天火光也没凝出来,只有指尖被磨得有点疼。
明火诀是最基础的五行术法,入门弟子前三个月的必修课,可惜他现在灵力凝聚不起来,再基础的术法都白搭。容不念吐了下舌头,灰溜溜的收回自己之前大胆的想法。
容不念怼怼旁边人的胳膊:“子路,照个亮呗。”
子路:“……”
小师叔还能不能行,明火诀这么基础的法咒也不会了。
吐槽归吐槽,好在子路在执行小师叔的命令时一向很靠谱。他话音刚落子路掌心就亮起一团明亮的火光来。
这个光团看着小,却照亮了他们周围四五步的地方,也因此照到了因为亮光而转头的木偶人们。
“这届仪仗队不行啊,办喜事连个灯笼都不打,”容不念又看回子路掌心那团光亮,干巴巴地说道:“那个……修为不错,师叔回去给你加鸡腿。”
送亲木偶:“……”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这个需求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被秦姑听到了,容不念说完没一会儿这里就凭空亮起了几十对龙凤花烛,把他们身处的地方照的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