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家有女种田忙(33)
对于柳爹的话,柳芽儿突然不知道如何作答。她爹既然这般问她,定是察觉了什么。如果她如实回答,她爹会不会把她当作妖怪绑起来,一把火给烧了。
若她撒谎说她就是原主,她爹明显已经起了疑心,那么日后她需要用千万的谎来圆这个谎。
“那爹希望我是,还是不是?”问出这句话后,柳芽儿便后悔万分。这不明摆着否定了她是原主吗?
柳芽儿的心跳突然加速,紧张的一双小手死死的抠住床沿,手心里微微渗出汗来。明明,夜里起了风,还有有些凉的。
她不知道她爹听到她这般说,会作何反应。她有些不安,微微的低下头,避开了与她爹对视。
其实,她是害怕的!她害怕柳爹生气亦或是伤心恐慌。这三四个月以来,她早就把自己当成柳家人。
破败的窗户透进风来,吹的灯盏里的火苗越来越弱。
柳芽儿等了许久,也不见她爹回话,才又抬起头来朝她爹看。
昏暗的灯光下,柳爹的脸不甚分明,也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柳芽儿想,事已至此,不如说个明白。有了这等想法,一直悬着的心也松了下来,道:“我是柳芽儿,也不是柳芽儿!说起来太过天方夜谭,可我确确实实来自于异世,机缘巧合之下,进了您女儿的身体。说我是柳芽儿,是因为,在我们那里,我也姓柳名芽儿!”
一直不言语的柳爹,终于开了口。只听他语气里是说不尽的苍凉,问道:“她,是去投胎了么?”
这个她,柳芽儿当然知道是谁。
“嗯!那次落水,她便魂归故里。阎王念您和奶心善,便让她投了好胎。您……”柳芽儿顿了顿。
“您莫要太牵挂。”柳芽儿撒了慌。她不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阎王,有没有轮回转世。可就她穿越这事来说,大抵是有的吧。
她撒谎,是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
“好,投胎了好,也不用再跟着我受苦!”柳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哽咽着含糊不清。
柳芽儿有心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得转移话题,问道:“爹是如何发现,我不是您的芽儿?”
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小脸,柳爹心痛的如被人千刀万剐。可听到面前的小人儿喊他爹,还是答道:“一开始我并未起疑,只当你经了落水那一遭,死而后生性子才起了变化。可后来的鸡枞能食用,珍珠的用途,酱油的酿制,衣服的样式和手推犁的图纸,让我不得不起了疑。那农书和杂记我也曾粗略的看过,并不曾见到你说的这些记载。可偏偏,每次有什么新的发现,你都说是碰巧书记看到过。若是一次两次,我还会只当我看漏了些,所以不曾知道。可巧合太多,它就不是巧合了!”
“别得不说,就说那酿酱油的法子,那可是别人看家吃饭的手艺,怎会写到书上大肆宣扬。芽儿是我生我养的,认字读书也是我教的。她的性子和才能我再清楚不过。若说经历了生死变了性子倒也罢了,可一个连笔都握不稳的孩子,又怎会突然之间画出无比工整细致的图纸?再说今晚,你提起诰命夫人一事。你奶说了大半辈子,都不知道诰命夫人是什么。你一个没出过门的九岁娃娃,又是从哪里得知诰命夫人这一说法?且对此的了解还无比详细。诸多种种,唯有一种可能,你根本不是我的芽儿!”想起他的芽儿,柳爹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柳芽儿没想到她爹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和这么强的逻辑思维。她想,若她爹真能入朝为官,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爹,对不起!”看着她爹悲伤的模样,柳芽儿的心,也隐隐作痛。对她而言,她早已就柳爹当作了自己的亲爹。可现在柳爹悲伤的源头,是她占了原主的身子。
柳爹听到闺女的语气带着哭腔,走到女儿的身边,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你不用说对不起,这事不怪你。是我跟芽儿没有父女缘,才让她早早的去了。许是老天可怜我,收走了我的芽儿,又送来一个芽儿。以后,你便是我柳家的芽儿,可知道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几个月处下来,这丫头待他们如何,他自是再清楚不过。她也是爹生娘养的,一个人来到这里,跟着他们吃苦不但没有抱怨,还处处心疼他们帮着他们改善。她拿他爹,他自然也会认下这个女儿。
柳爹觉得,这大概是老天爷对他的补偿吧。让她来代替他家芽儿,尽这份父女缘。
手下的人儿一抽一抽的,发出轻微的抽泣声。柳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轻声的哄着::“芽儿不哭哩,你是爹的女儿,你哭爹也跟着难受。好了,莫哭了!乖哩,等得了闲,爹去县里给芽儿买糖吃!”
“爹!”柳芽儿再也忍不住,抱着柳爹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爹在哩。芽儿乖,不哭了!不过,今晚的事芽儿莫要跟别人说,可知道了?特别是你奶,千万莫要说漏了嘴。她年纪大了,我怕她知道了受不了!”
柳爹刚提到钱氏,就听到屋外传来钱氏的声音:“贤儿你半夜不睡觉把芽儿惹哭了做什么?皮痒了是不是?”
“奶,不是我爹惹我哩!是我睡不着让我爹给我讲话本子,我被故事感动的哭哩!”柳芽儿赶忙打掩护。
“芽儿快睡觉吧,夜都深了!”
“好!”
听到钱氏离开的脚步声,柳爹也道:“不早了,快睡吧!莫要多想,可知道了?”
“嗯,我知道的!爹也快回去睡吧!”
第28章
彻夜未眠的结果,是柳芽儿的眼下一片青黑。她生怕钱氏看出端倪,装作贪觉不肯起床。直到钱氏下了地,她才蹑手蹑脚的起床,去灶房喝了碗温在锅里的粥。
“芽儿,你可是身体不舒服?”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柳芽儿一激灵。手中的碗都差点掉落到地上。
“没,就是有点贪觉才起的晚了!爹,您没下地啊?”经过昨夜的攀谈,柳芽儿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柳爹。
她忐忑,像只受了惊的小鹿一样,不安的抬头,偷偷打量着她爹。
柳爹看着闺女受惊的模样一阵心疼,到底是他冲动了。他该假装不知道,就当她就是她的芽儿,然后一直这么相处下去。
可偏偏,他没忍住!
也不知道芽儿会不会因为此事与他生了间隙。
“芽儿,昨夜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可知道了?你也莫要因为此事,心里与我生了间隙。你还是芽儿,是我的闺女。昨儿个夜里之所以问你,是因为,我是她爹。我得知道她在哪,过的好不好。我……”柳爹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柳芽儿放了碗,走过去抱着柳爹的胳膊,满眼泪花的道:“您是我爹,我怎么会怪您呢?更不会因着此事与您生了间隙。我既占了芽儿的身体,必会代她向您和奶尽孝的。对于芽儿,您也不要太牵挂,她在天之灵,定不想看着您如此难受!”
“嗯,爹省得了!芽儿快喝粥吧,一会儿该凉了。”
柳爹摸了摸柳芽儿的头,就出了门去了后山脚,蹲在一块凸起的坟包前。这一蹲就是半天。
柳芽儿知道,那座坟,是原主娘李氏的。
从后山回来后的柳爹去了地里,也不知道同钱氏说了什么。只见钱氏带着柳冬青和秦沐出了村子。
等钱氏几人的背影消失在村口,柳爹才转身去了柳芽儿的屋子,翻出了一身旧衣裳。然后扛着锹,带着柳芽儿到了后山。
柳爹先是在李氏坟的边上,挖了个一个不大的方坑,将那身旧衣裳放了进去,再将其掩盖起来,再在上面盖上些腐叶,让人看不出是新挖过的。
柳芽儿恍然,她爹这是在给原主立个衣冠冢。只是,这座新坟,连碑也不敢立。
待简易的衣冠坟立好后,便拉着柳芽儿到李氏坟前,道:“芽儿,给你娘磕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