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作甚？”柳爹披着衣裳举着油灯开到堂屋，就看见两个小的站在门边，手搭在门闩上，正要开门。

原来二人弄出的声响，吵醒了柳爹。

“我们去看看黄鳝笼子！”柳冬青兴奋的答道。

“这才什么时辰？天都还没亮，这要抹黑出去，掉到了河里怎么办？回屋睡觉去！”

柳冬青想说他们会小心，不会掉到河里的。可看到他爹那张严肃的脸，硬生生的闭了嘴，乖乖的回了屋子。

待天有了一丝亮光，柳冬青迫不及待的跳下床，提着桶拉着秦沐就要出门。

这次，柳爹没拦。

六个笼子，有四个笼子是空的，两个笼子里有货。

“有东西哩！走，我们家去！”将笼子都放到桶里，将人就朝家走。

刚到院子门口，脚还没踏进门，柳冬青就大声喊道：“芽儿，芽儿！”

“别吼了，这一大早的，让芽儿再睡会！”钱氏吐了漱口的水，又打了一盆，给柳冬青和秦沐一脸。

“哥，你一大早的干嘛？”柳芽儿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走到前院，问道。

柳冬青把桶往柳芽儿跟前一放，笑嘻嘻的笑着：“芽儿，有黄鳝里！”

说完就准备把笼子里的东西往外倒，秦沐手快，赶紧拿了盆放在底下接着。

黄鳝这东西滑得很，倒在地上等会都不敢抓。

两个有货的笼子里，其中一个里竟然有两条，不过个头不大，比柳爹昨天抓的那条小了许多。

“芽儿来洗脸，刚好昨日那条还活着，一会儿我一起拿去镇上卖了！”钱氏用力挤干了巾子，递给柳芽儿擦脸。

柳冬青也洗了把脸，也不擦干，就问：“那这笼子我一会再拿去田里放了？”

“黄鳝都是晚上出来觅食，白天放没什么用。”

“哦，那我们傍晚再去放！”

柳爹看着儿子女儿越来越活泼开朗，心里宽慰许多。

日子，总归是会慢慢好起来的。

一共四条黄鳝，二斤一两。钱氏作二斤算，卖了八十文钱。临了那婆子说，以后若有了这鳝鱼，只管往陈员外的府里送，按四十文一斤他们都收了。

这陈员外最爱油爆鳝丝。

钱氏得了钱，又买了四个肉包子。她怕回去几个小的又要掰一半给她，最后又不舍的摸出一文钱，加了一个素的。

到了家，钱氏将包子一人一个分了，自己拿了素包子去了灶房，说是口干舀瓢水喝。

几人不疑有他，喜滋滋的将包子吃了，才各自去了地里干活。

麦子开始由青变黄，菜地里留作种子的萝卜白菜，也都种子饱满变成了褐色。柳芽儿跟着钱氏去了菜地，要把这些拔回来，晒上个一两日，再搓出种子留起来。等到秋后撒到地里，入冬时就有了新鲜的萝卜和青菜。

“哎哟！”菜根长的深，柳芽儿力气小，用了双手使了吃奶的劲，才把老成种子的青菜拔出来。结果因为惯性，身体往后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钱氏瞧着心疼，忙让孙女别拔了，把土里带出来的蚯蚓捡捡，拿回去喂鸡。

柳芽儿站起身上，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格格的笑着说：“奶你瞧不起人，我力气大着哩，刚刚我是不小心。您是没瞧着，那天我……”

“那天你干啥了？”

“没，没啥？”柳芽儿尴尬的笑着，轻嘘一口气。

她本来想说，她力气大的很，打架老猛了。那天在田里还把胖丫一顿胖揍。

好险，她差点就说漏了嘴，若她奶知道她打架，指不定要揍她。古代都讲究什么来着？贤良淑德！

她可是秀才之女，是个斯文人。怎么能骂人打架呢！

钱氏见孙女不愿意说，她也就不再问。总归是女儿家的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小秘密。只要不是那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她也不去管。

她家芽儿这么好，才不会去干那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呢！

“奶，这是什么瓜啊？”柳芽儿指着一边的瓜秧问道。

“这是葫芦！”

“奶你真厉害，这些瓜秧小时候都长一样，我就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你啊，是见的少了。若是年年种，接触的多了，你就会发现，就算它是瓜秧，叶子和藤也是有区别的。”

“哦！我懂哩！”

菜园子不大，留作种的也就十来颗，拔完种子柳芽儿提着装蚯蚓的小桶，跟着钱氏后面往家走。

路上遇着人，柳芽儿老成在在的跟人打招呼。甚至遇到有的婶子，还停下来唠几句磕。

钱氏看了好笑，他家芽儿这张能说会道的嘴，也不知道随了谁。

第16章

拔回来的菜种子晒过两天后，要用手将种皮里的籽搓出来，然后再晒上几天，便可当成种子来用。

自从有了黄鳝笼子，柳冬青与秦沐特别热衷于放鳝笼。就算有时候一条也没有，他们依旧乐不此彼。

这不，太阳还未落山，两人又提了笼子去了田里。

近来田里活计少，柳爹也回来的早。进院看见老母要搓种子，也搬来一马扎一起搓。

搓种子倒是不需要费力气，但是搓久了手会疼。

柳芽儿搓的慢，突然她看到搓出来的种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朝钱氏问道：“奶，这是什么种子？”

“芸薹啊，你不是最爱吃炒芸薹了吗？”

柳芽儿心想果然没认错。她穿越来的那会，芸薹早已过了使用的季节，脱了叶子结了籽，又是在菜地里且只有一颗。柳芽儿便以为是白菜，不曾去一看。

现下见了种子才发现，这不是白菜而是油菜，也就是芸薹。留种时期的白菜跟油菜很像，不仔细去看很难分辨，所以这事倒也不怪她认错。

她觉得，她找到赚钱的路子了，虽然时间耗费比较长，但总归是条路子。

芸薹从东汉便传入了华夏，不过在明朝以前都是当作蔬菜来食用，并不知道芸薹的籽可以来榨油。若是她大面积种植油菜，榨了油来卖，也算个买卖。就算世人皆知芸薹能榨油，都来种，那么在此之前，她柳芽儿赚个先机的钱还是可以的。

“爹，奶，这个芸薹籽能榨油！”

“榨油？”柳爹疑惑的问道。这芸薹就是冬日里吃的一碗菜，从未听说过这种子能出油。

柳芽儿见她爹不信，抓了粒油菜籽，用指甲一掐，渗出一丝丝油来。

柳爹震惊不已，迫切的问道：“芽儿农书里看的？”

“嗯！农书里记载，芸薹籽可出油，我也是看到菜籽，才想起来！”柳芽儿睁着眼睛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的。

震惊之后的柳爹又是大喜，他家芽儿可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淮阳人祖祖辈辈的食用芸薹，却不知芸薹籽竟然可以榨油。若真如芽儿所说，日后家家多种芸薹，榨了油，不止自家吃油宽裕，还能做个进项。

“我这就去告诉村长，让村里人将芸薹籽留好了，明年多种芸薹留籽榨油！”柳爹说着就起身准备往村长家里去。

柳芽儿赶忙将人拦住，问道：“爹，咱家麦地里撒的那些烂叶子肥，您说有用还是无用？”

“当然有用！现在全村的麦子，就咱家的灌浆的最多！”柳爹自豪的答道。多亏了芽儿的法子，他们总算是挽回了些损失。

柳芽儿又道：“当初您跟他们说，这烂叶子烧了能做肥，他们信您了吗？”

柳爹沉默不语。

“您现在去跟村长爷爷说芸薹籽能出油，就算村长爷爷信了，别人会信您吗？有谁家用这籽榨出来油过吗？没有！所以他们不会信。也许有人会信，但也仅仅是信了，他不会跟着去种！因为结果是未知的，他们不会去冒这个险。他们情愿拿那块地去种豆子，多多少少还能当粮食！”柳芽儿苦口婆心的解释道。

他爹这人，虽然言语不多，但就是太热心肠，什么事都想着别人，也不计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