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家有女种田忙(11)
路上,柳芽儿向柳爹问起了猪下水。
柳爹感叹闺女还是个孩子,还很天真,不知世间疾苦。
“这年头饿的树皮都剥下来啃,谁还会嫌弃猪下水的那点子臊味?它再臊,好歹也是荤腥,也比树皮好下肚。猪下水便宜,才两文钱一斤,虽被富人嫌弃,但对穷苦人家而言那就是肉!要不是我们家离集市远抢不到,回把两回的,我也想买点给我芽儿打打牙祭。”
“哦!”柳芽儿恍然。
也是,树皮都啃了,谁还会嫌弃猪下水。
父女两说着话,又到了粮食铺。
柳爹买了十斤米,五斤高粱五斤粗面,想着省着吃也能吃上三个月。
买完了粮食,柳爹又带着柳芽儿去布庄裁了两块布。花色的那块是给柳芽儿的,靛蓝的那块呢,是给钱氏和柳冬青做衣裳的。
“爹,你怎么不给自己也买一块?”
“我日日下地干活,穿新衣裳不是白白糟蹋了?”
柳芽儿想让她爹也扯块布,但她知道她爹估计不肯。要说吃的,柳芽儿耍耍小性子再威胁一番,柳爹估计也就应了。可若让他爹花上几十文裁身衣裳,估计不大现实。
就他爹那性子,肯定不舍得!
“爹,等芽儿以后挣了钱,给您买绫罗绸缎穿!”
“呀!我芽儿有本事哩!那爹可就等着我们芽儿挣钱,给爹买绸子穿哩!”柳爹心里暖暖的,虽说不过是孩子话,可那是他闺女的孝心哩!
“爹,您放心,我说到做到的哦,您就等着吧!”
“好好好,爹等着!”柳爹笑着去柜台结账。
柳芽儿眼尖,看到铺子门后有一小堆的碎布头,柳芽儿笑嘻嘻的跟掌柜的讨要了一些。
布庄掌柜的倒是好说话,抓了一把布头塞给柳芽儿,同柳爹道:“你这闺女生的好,嘴甜,讨喜的很。先前旁人找我讨,我都没给。这么一把碎布头,也能纳双鞋底或是做个鞋面!”
“谢过掌柜的了,小女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掌柜的莫要怪罪!”
“你啊,也莫要谦虚了!你这闺女,哪里不懂事了?我瞧着懂事的很,她刚说以后要给你买绫罗绸缎穿,我可都听着了!这丫头,不光嘴甜讨喜有孝心,讨价还价也有一手!”掌柜的说完哈哈哈大笑起来。
他是真喜欢这丫头,古灵精怪的。
第9章
回到小王庄的时候,时辰还早。
柳爹放好了东西又扛着锄头下了地。
柳芽儿则去了菜园子,打算摘点菜做午饭。
这个时节菜园里的菜并不多,也就莴笋,韭菜,长了苔的青菜和蒜苗,而柳家菜园连莴笋都没有了。
掐了一把青菜苔,又抽了一把蒜苔,家里还有村长媳妇给的两颗莴笋,估摸着应是够了。
洗净的猪肉沥干水分,将肥瘦分开。
三分之二的肥肉拿来炼油,炼好的油全盛到陶罐里。
炼完油后的锅不用洗,也不用再放油,直接放青菜苔爆炒,再丢几粒油渣,瞬间香气在灶房里益了开来。
一斤肉切掉肥的,也只剩下一小块的瘦肉,拿来红烧肯定不现实,他们家现在这条件,还没实现肉类自由。
将剩下一小块肥肉再一分为二,瘦肉也是如此,同切成丝,分别配着蒜苔和莴笋丝炒了,也算是荤菜了。
余下半手指长的肉条,柳芽儿拿盐腌了,等下次炒菜用。
中午的主食不再是粥,柳芽儿舀了一小碗的米,又惨了半碗的高粱,奢侈的煮了一锅干饭。
不止灶房,就算站在院子里,都能闻见稻米的香味,带着微焦。
待熄了火,又将灶房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柳家下地的祖孙三人也卷着裤腿回了家。
“芽儿烧的饭真好吃!”柳冬青嘴里塞满了饭,一边嚼着一边还不忘夸赞妹妹。
钱氏从菜里挑出几根肉丝,放到柳芽儿碗里,笑道:“谁说不是哩!先前我就说芽儿手艺好,但我们芽儿还谦虚哩!”
柳芽儿把碗里的肉丝分给钱氏和柳爹。
哎,统共就这么几根肉丝,她奶还专门挑出来给她,真的是。
“奶老了,牙齿不好,嚼不动哩,芽儿吃!”钱氏又把肉丝夹回柳芽儿碗里。
柳芽儿捧着碗,鼻子泛酸。
这老太太,真就跟她前世的奶奶一摸一样。
“奶,等我长大了挣了钱,要买好多好多肉,炖的烂烂的给奶吃!到时候奶就不怕咬不动了!”
“好好,我等着哩!我们芽儿真孝顺!”
“奶,我也会给您买肉,还给您买新衣裳!也给爹和芽儿买!”柳冬青咽下嘴里的饭,急匆匆的说道。
“好好好,都买,都买!”钱氏看着孙子孙女,笑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柳爹看着儿子和闺女,也是笑的一脸安慰。
他突然觉得日子也没那么苦,对于未来也有了奔头。
有了奔头也就有个干劲,柳爹准备给田埂再垒垒。可刚扛上锄头还没来得及出门,天上就下起了冰雹。
只是顷刻之间,冰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那大小比黄豆粒还大。
柳爹一拍大腿,心道坏了。这小麦刚刚抽穗,这么大颗的冰雹砸下去,麦子指定要被砸伤。
冰雹下的越来越大,没一会儿地上就落了一层。
柳爹坐在门口,看着地上的冰雹一脸的愁容。
“今年的收成,怕是又没指望了!”柳爹的声音很轻,像是和儿女说着,又像是自言自语。
柳芽儿有心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去开口。
这是天灾,来的又急,防不住。她想说许是冰雹伤不了麦子,说不定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可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不可能。
差不多到了辰时,阴暗的天,才渐渐明亮起来。西边的云层里,也透出光来,几只小鸡崽在屋檐下索着脖子。
冰雹,终于停了。
柳爹顾不上地上的冰雹还未化,扛着农具就去了地里,柳芽儿也一道跟了过去。
突然,走在前面的柳爹停了下来,柳芽儿看到他的身体在发抖。
顺着他爹的目光看去,整个村子的麦地里,本已抽了穗的麦子,全部伏到在地,像是没有半点生命的活力。
别说柳爹,就是柳芽儿看了,也心疼的滴血。半年的劳作,未来一年的粮食,就这么化为乌有。
“爹!”柳芽儿一个箭步冲上去,赶紧将人扶住。
原来就在刚刚,柳爹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抽空,直挺挺的倒下去。
“老天爷这是不给我们活路了啊……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哦!”田间有妇人坐在地上嚎哭。
“过?别过了!去年蝗灾,今年冰雹!老天爷是存心让我们老百姓死啊!我看啊,也别活了,找颗歪脖子树直接吊了算了!”张老二恨,恨老天爷不长眼。
柳芽儿给柳爹顺着气,柳爹也渐渐缓了过来。可缓过来的柳爹双眼空洞,好似整个人都没了魂。
“爹,您莫难受了,事已至此,我们也是没办法。还好我们手里还有些银钱,改明儿我们全去买了粮食,还是能撑上些时日!”
“苦了我芽儿了!”柳爹终于回过神来,将柳芽儿搂进怀里,哭出声来。
这好像是柳芽儿有记忆来,第一次见柳爹哭。
“芽儿不苦,爹,咱不难受!”柳芽儿说着说着,也跟着一起哭。
宣泄完情绪,柳爹让柳芽儿先回去,他下到地里将伏到的麦子一颗颗的扶起来。
柳芽儿不愿意回去,也要去扶麦子,正好柳冬青跟钱氏也赶了过来。
一亩地的麦子,四个人一直弄到天黑才扶完。
夜,很静,只有村头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因抢救小麦,村里人人都累的够呛,都早早的进入了梦乡。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个夜晚,一场意外正在悄然发生。
卯时二刻刚过,灰色的天还未泛白。一声尖叫划过长空,惊得村里人抹黑穿了衣服,惊得村里的狗子一个劲的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