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死后,修真界疯了(34)
管家只是一次又一次礼貌客气地告诉她:“我们家主没有兄弟。”
她带着这个孩子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顶着那些白眼和谩骂将他养到了三岁。从小养尊处优的少女突然转变了身份, 在曾经的大宅中过着连庶女都不如的生活。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故事就要一路这样荒诞却无聊地过下去。可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这个孩子有一双不同的眼睛。
她的孩子分不清红色和绿色。
所有的小孩都能分清, 凭什么就容和景不可以呢?
就像是压倒她全部世界的最后一根稻草——爱人的离去、铺天盖地的羞辱、天差地别的生活和无能为力的现状仿佛都有了原因。
她生出了一个晦气的孩子。
他在肚子里时就已经在害她了。
一定是这样的。
没有人发现一个命运多舛的少女是如何突然转变心态的,也许一切都早有预兆,但既然她的怒火只发泄在另一个无人在意的生命上,自然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还是照例养着儿子,但是骂他的眼睛,骂他牙牙学语的蠢样,咒他的父亲,咒他的外祖。她拿着一把剪刀站在儿子的床头,彻夜不眠。
“妈妈,我害怕……”小小的男孩缩在床的角落,他的母亲笑着安慰他,但是手里锋利的刀尖还抵在他的眼角。她或许真的疯了。
这一切的转机在七岁。
一个中等世家的旁系看上了齐思良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将这个怪物一样的男孩扔出去。齐思良拒绝了。
女人在一个雨夜抱着孩子离开了这个家族,靠在马车上,她的语气带着一丝颤抖:“娘带你离开,带你走的远远的。”
容和景从那时起就对“私奔”这样的场景有很多年的向往。他可以和他唯一爱的人,他的妈妈,一同逃离所有的怪圈。他们可以走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拥有想要的一切,再也不惧怕流言蜚语。
可是他还是太小了。
天真的孩子不会知道:“荒无人烟”和“想要的一切”是悖论,是没有办法共存的条件。母亲带他离开也只是为了去寻找那个从未出现过的男人。
他沉默着和她走过一座座城邦,看着她拉住闹市里的每一个人问同样的问题。看着包袱里的盘缠越来越少,看着她的眼睛越来越猩红。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
他没有什么机会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住下,更不要说什么去学堂的机会。他们到最后几乎要靠乞讨为生。容和景年纪小,但是脑子却好使,他在茶楼给人端茶递水贴补家用,带回去的所有钱都被那个唤作是母亲的人用来花费在和他”父亲“相似的男人身上。她会靠在他们的怀里,一同嘲笑着他的眼睛。
九岁那年,她喝醉了,跑到茶楼大闹了一场。众目睽睽之下,小小少年听到所有人在笑他的眼睛。他失去了唯一的工作。
靠她供养的男人几乎立刻弃她而去。
可是这个时候,齐家又一次找到了他们。还是那个痴情的旁系,还是同样的条件,时隔两年愿意和他母亲喜结连理。
女人好像被感动了。
她关上了院子的破门,哭着拔下头发里的簪子,拉住他的手:“你成全母亲吧。母亲以后会照顾好你的。”
还是雨夜,她又一次为了一个男人,想剜掉亲子的双眼。
容和景在那一天意识到:她是不会改变的。
虚伪的家族想用她换取荣耀,于是给了她虚假的幻梦。她是被这样养大的,一辈子都系在虚伪的男人身上。所有的承诺、誓言,都不过是他们这群人互相欺骗的伪装。他无法怨恨一个愚蠢的女人,可却永远不能原谅那段时光。
后来的事大多知道。
容卿失踪后,容家的旁系中再也找不到一个拥有黑骨豹血脉的孩子。老管家却莫名想到了十年前那个叩响大门的女人,和那个小小的襁褓。
容和景被长老们发现。那双被诟病多年的眸子因为和容卿一模一样的残缺被视为命中注定的继承者。
年少的容和景知道,他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他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替代品。
已经学会隐藏锋芒的少年发了疯地训练自己,一次次闯入禁地经受折磨。他在以所有人敬佩的速度成长,可是只有容和景自己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人们提起他时总是会说——这是下一个容卿。他好像从获得这一切的那瞬间就失去了自己的姓名。
他是容卿的“侄子”,容家的“少主”。
在容和景最如履薄冰的时候,他来到了人间界。好像是峰回路转,又好像是天道给了不幸之人唯一的优待,他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了一朵莲花。一朵只为他而绽开的莲花。在她的口中,他的眼睛只是不同,而并非残缺。
那一刻,说来好笑,天晴了。
他知道宁枝或许对他没有那么多男女之情。可是他继承了他母亲在这方面自欺欺人的能力,一头扎进了这场蛊惑人心的游戏。
容家的少主第一次忘了修行,忘了变强的初心。他又一次陷入了“私奔”的怪圈,想和她一同到一个没有人烟和世俗的地方,不受任何外力的纷扰。
可是昨日他在她的屋子坐了整整一夜。
看着朝阳升起,看着月落乌啼。
他想不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还是容卿呢?
瞧瞧现在的宁枝,多狼狈呀。她的耳垂上还有咬印,脚踝上的指痕重的要刻进骨头了。可是她却还能笑嘻嘻地在门外那个蠢货面前提容卿掩盖。
容和景记得她身上的疤,记得她十年跛脚受的苦楚,可是她怎么自己像是不记得一样了呢?在最无助痛苦的时候还是第一个想到那个辜负欺骗她的人。
是啊,他怎么能忽略呢?
她甚至愿意为容卿去死。
这个年头像是危险的泡沫,在人心中最阴暗的角落叫嚣着,愈演愈烈。是嫉妒,是十几年重复的嫉妒。反复提醒着他,你容和景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
你肆意和我出游玩闹的时候,你还依旧将那件衣服和他的毛带在身上。每一个太阳升起的日子,你都是在期待和他的重逢。
我的枝枝,好枝枝,你趴在我身上哭着问我伤口疼不疼的时候。你的眼睛透过我在看谁?
容和景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美人僵硬地靠在门板上,已经是退无可退。她的腰被人强势地揽住,有人静静地抱着她,为她披上了外套。这是男人第一次有机会触碰到他的莲。
宁枝看不清容和景的表情,但是感受到一滴湿润:
“我于你而言,是否也是容卿的替代品。”
容和景想,这都是他的错。他早该意识到——荒无人烟不会带走流言蜚语,只有不惧人声鼎沸,站在那至高之巅,才能欣赏寻常人不曾看到的好风景。
他终会替代容卿成为陪在她身边的人。
……
容和景走后,宁枝觉得有点冷,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外衫扶着腰钻进了被子。
泯都正是阴雨的季节,她能听见外面稀稀拉拉的水花声不断敲击在窗框上。天字房很静,静的除了雨声一无所有。
“我没想这么刺激他。”她似乎依旧想保持一个轻松的氛围,挤出一个笑对着虚空聊天。昨天的事只是意外,她和容卿之间的关系虽然处理的相对微妙,可更多的底层逻辑是想给容和景一个向上的野望。
她保持着曾经的任务习惯,并不愿意花时间去了解任务对象的过往。她的世界里应该只有目标和第二天需要做的事。
对于她这种人而言,越了解就会越危险。那些多余的情感会在任务结束后的狂欢、放纵与沉默中永远被压抑在心底,从不与任何人说起。
少女闭上眼,她浑身上下还是在疼。
狐狸一样的男人第一次露出脆弱受伤的神情,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手一向是用来折断敌人的椎骨的,而不是用来拥抱别人。母亲这个话题对于她来说同样太过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