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每天都很忙(70)
萧池安浑身一僵,左手还端着药碗,两手悬空,隔了好一会儿,才将一只手放下去, 揽在云飘飘腰间, 又抚上她的发。
“喝药好不好?”他偏头问,说话间唇角擦过云飘飘的发。
没人搭理他, 只有一两声小小的哼唧。
萧池安心底柔软, 又好笑又好气。
云飘飘哄他喝药的时候一套接一套的, 轮到了自己要喝药, 还不是如此耍赖。
如此……撒娇。
像小猫。
云飘飘清醒时很少有这样黏糊糊的时刻, 萧池安有私心多看一会儿,再看一会儿,但他更舍不得云飘飘生病难受。
他将药碗先放在了床边的小桌上,也不再说话了,安静地抱着怀里的人,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发,给猫顺毛一样。
云飘飘原本意识就还不清醒,身子很不舒服,刚刚一直陷在清醒与昏迷之间,糊糊涂涂的,这下被人舒舒服服抱着哄着,不多时又陷入沉睡。
萧池安感受云飘飘安静下来,将人从自己怀里挖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枕上靠着,继续一小口一小口喂药。
刘管事没走远,一直就在门口候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小小声敲门。
“进来。”萧池安刚好将最后一勺药送入云飘飘唇间,用拇指揩去顺着云飘飘嘴角流到下巴上的药汁,再用手绢仔细擦净。
将碗放下时,他手顿了一下,从桌上盘中挑起一枚蜜饯,放进云飘飘口中。
刘管事轻手轻脚迈了进来,接过萧池安手里的碗,看萧池安将云飘飘抱着重新塞进被窝里,动作轻慢。
他垂眼,端着药碗缓缓退下,就见王爷也跟着走出了房间。
萧池安仔细关好门,对左右守着的侍卫道:“注意屋内动静,随时通知我。”
“是。”
萧池安迈出院门,瞥了一眼云飘飘院中栽的那颗小桃树,萧池安装傻时假装生气吸引云飘飘注意力的时候,会经常揪那颗小桃树的叶子,但那颗小树不但没秃,还长出了更多新生的鲜嫩叶片,变得绿葱葱的一小颗,顽强不屈。
云飘飘不在王府的时候,萧池安其实也很忙,朝廷每日都有不同的情况与动荡,他必须不时分心处理,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晚上。
如今京中,处处狗咬狗,分成三派。
萧池安编织了一张大网,埋下了数不清的暗桩,驱赶着鱼儿们一个个按照他的预料进入。而他,只需要在最后将网收起来,一网打尽。
“三王爷与护国公府小姐的婚期定在了一个月之后,如今护国公与三王爷走得很近,应当是完全站队了。”
萧池安将棋盘上刻着护国公府的那颗棋子往前动了一格。
“西北那边,属下们按照王爷的意思下去做了,丽妃病重,消息马上便会传到西北,届时不论四王爷心里作何想法,他一定会借着担心和孝心,着急回来看他母妃的。”
萧池安听着暗卫的汇报,手中捏着颗棋子,却没再落,心思飘远。
他突然想到那天云飘飘说,要是我们能一辈子在渝州城这样住下去就好了。
他不敢承认,他当时在某一瞬间,因为这一句话,真的产生了动摇之心。
他收敛情绪,将手里刻着丽妃的棋子下下去,淡淡问:“老八那边没动静?”
“八王爷最近都闭门不出,在府中看书写字,吟诗作画,没有插手朝堂之事。”暗卫回复道。
“呵。”萧池安没什么笑意地笑了一声。
皇家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演戏,你演,他也演。
到最后就是看谁戏演得最好、最逼真。
“派去调查瘟疫的人有结果吗?”萧池安问房间内另一个人。
“回王爷,还没回来。”路北低头,有些愧疚与心虚,王爷一直派他寸步不离跟在王妃身边,上一次差点让王妃遇刺,这一次又……
路北继续道:“属下已经派了人去大夫们身边帮忙,以便早日配出药方,有了新消息也能及时传报。”
“这件事了了,你便回去。”萧池安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棋子,没有看路北。
路北垂放在身边的手微微一抖,声音沙哑道:“是。”
书房内气氛低沉压抑。
刘管事敲门,他的声音稍稍打破了这间屋子内的凝滞,但随即将气氛推得更加可怖。
萧池安快步赶回云飘飘房内,刚一踏进门,就见云飘飘将前不久刚喝下的药吐得一干二净,胸前的衣襟上和被子上都沾上了星星点点的乌黑药汁,几位仆人正在清理。
她整个人趴在床沿,不住地咳嗽,咳得眼角发红浸出泪来。
云飘飘咳得清醒了一瞬,她只感到自己整个人头重脚轻,脑袋里仿佛被人撬开塞进了一团棉絮,又晕又痛,沉得心慌,稍微动一下就眩晕。
听到又有人进来,她没抬头,凭衣摆认出是萧池安。
她重重地咳了两声,眉头皱紧,哑着嗓音:“殿下,出去。”
萧池安一语不发,几步走上前,不顾云飘飘胸前还沾着脏污,坐在床边将云飘飘托起来搂在怀里,一只手在她身后,一下一下帮她拍着背顺气。
云飘飘有气无力地趴在萧池安肩头,感到自己被萧池安紧紧抱着,想到自己这次可能将这小傻子吓坏了,反过来摸摸萧池安的头,声音微弱地哄了一句,“殿下先出去,我马上就好了。”
萧池安还是偏执地一句话也不说,不仅没听她的话出去,还将她抱得更紧了。
云飘飘脑袋昏沉沉,又开始发晕,她顾不上那么多,抬手就在萧池安脑袋上来了一下,直接喊了萧池安大名,凶道:“萧池安,出去!”
但是她没剩多少力气了,那一巴掌只算是轻轻拍了一下,很快手又滑下去了。
身上难受,萧池安还不听话了,她又急又气,呼吸愈发急促,双手小幅度地推拒着萧池安。
萧池安将她微微放开些,接过下人递来的温热帕子将云飘飘方才吐过,沾染上了药汁的嘴角、下颚还有脖颈擦干净,再往下……他的手顿住,有些游移不定。
“王爷,让我来吧。”黄大娘也从厨房赶过来了,见状主动开口道:“我为王妃换身干净衣裳,再擦一下身子。”
萧池安看着意识又开始昏迷的云飘飘,看了半响,还是将人交给了黄大娘,自己退了出去。
天色又要开始暗下来了,云飘飘已经昏迷了差不多整整一天,一直在发烧,就没多少清醒的时刻。
他站在门外廊下,看那颗他和云飘飘一起种的小树苗。
萧池安就那样一直站着、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完全黑了,身后的门被打开,黄大娘走了出来。
“王爷,好了。”黄大娘道,“您进去看看吧。”
萧池安却依旧保持伫立的姿势没变,他开口,语气难得带上些落寞,“黄姑姑,她跟着我,好像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渝州贫苦,这半年来,她日夜劳累操心,又是剿匪又是水患,现在又生了病……我连一个小小的贴身丫鬟都没带给她。”
“你说——”
萧池安突然开始怀疑自己做的一切是否值得,他看向黄大娘,眼里有些心疼,有些犹豫,又有着一些期待,仿佛想要有人能说些什么话来将他从绕成一团的绳索中解开来。
“哎呀,”黄大娘道,“王妃和王爷情深意重,王妃对王爷的关心爱护,府里上下看得真真切切,王爷对王妃的一片真心,我们这些跟了您这么久的下属,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王妃更是一定能感受到的。”
“王妃现在还不知情,等王爷……之后,两个人再好好讲清楚,您觉得亏欠王妃,那便在往后多多补偿回来。”
“现在所受的这些苦啊,以后忆起来都是甜的。”
萧池安垂眸沉思。
刘管事将厨房新煎好的药送了过来,黄大娘端过来递给萧池安,“王爷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