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宠妃死对头(177)
元陵是皇上登基后,为自己营建的陵寝。
名字是新改的,之前叫承陵。
因此,皇上把元配阎皇后的棺椁从地宫中抬出来,暂放皇仪观,着钦天监和将作监及工部另选吉地安葬,朝臣们竟奇迹地没有反对,平静地接受了。
朝臣们的想法诡异的一致,希望这件事,快点过去。
盼着皇上快点恢复正常。
只是谁也没料到,从元陵地宫回来,皇上便病倒了。
病势来得汹猛,几番人事不醒,中书令令狐游和门下省侍中苏一泉大半时间守在开阳殿西配殿的病榻前,京兆王张稷、右羽林大将军忠义侯陈虞与回京来奔丧的左神武大将军宁西侯任法善一道日夜值守在开阳殿外。
“……陛下再醒来,我们一道劝陛下立储,如何?”令狐游在李院正与林太医又一次说出陛下重病的症结时,犹豫着开口建议,李院正说,陛下是心病,是心力不济肺气抑郁所致。
近来陛下病重,诸王又在京,使得人心浮动得厉害。
“不如何。”
苏一泉紧抿着唇,憔悴的脸上布满忧色,红着眼睛盯着西配殿的方向,许久才道:“除非陛下主动提及 ,不然,我不会提。”
他只听陛下的,也只盼着陛下早日康复。
既是心病,京兆王是陛下爱子,他已打算,等陛下醒来时,让京兆王多哭一哭。
俩人特意避开人在殿外广场左前方的亭子里说话,突然见御前大总管常兴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连脚下的步子都不自觉地加快了。
常兴不像从前的张忠国张大总管,为人和气爱笑,常兴性格严谨,规行矩步,除了在陛下面前,很少情绪外露。
所以,看到常兴这般神情,令狐游心头猛地一跳,好在常兴是从宰相办公的政务堂方向过来,不是从西配殿出来,暂压下心头不安,应该不是陛下那边出问题,“常公公,出了什么事?”
“政务堂刚收到军报,肃州城失守了。”
令狐游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国丧期间不许出战,何久干了什么?”
何久是驻守肃州的河西都护府副都护、忠武将军。
苏一泉面色跟着凝重,一半是因败军之事,一半是令狐的猜测,少不得替何久分辩:“何久没这么大胆子,或许不是我方主动出战,是回纥人主动进攻。”他进了门下省才发现,朝中有很一大部分文官把他们这些前线的将军,一个个都看成好战分子。
为了军功与爵位不惜开战。
令狐游眉头紧皱,似不愿意相信,“回纥人刚来参加完大行皇后的丧礼,还递交了议和国书。”
“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信义,拳头硬才是道理,别忘了,打了这么多年,这次议和是他们头一回提,反口也正常。”苏一泉军伍出身,更关心主帅和士兵伤亡情况,问常兴,“何将军人呢,还剩下多少人?”
“何将军战死,肃州前线五万神武军全部阵亡。”
无论是令狐游还是苏一泉,倒吸了口凉气。
这也……太惨烈了。
这是陛下自对外政策转变以来,从未有过的败绩。
又听常兴接着说:“这次回纥人联合蕃人一起进攻,又是在回纥人议和的关头,打了个措手不及,邻近的甘州是在城破后两天才接到消息,并且甘州、凉州、鄯州相继受到蕃人的冲击,消息是左龙武大将军张素发来的。”
“两位相公不如先回政务堂,与诸位相公商量一下,眼下陛下在病中,这事要不要告诉陛下?另外,也要商议前线下一步怎么安排?”常兴提醒道,两位宰相的反应,不出他预料中,刚他在政务堂看到消息,也惊骇了片刻。
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竟趁着□□国丧休兵期间进犯。
忘了前几年,被任将军撵着王庭一路西迁。
“可以先告诉京兆王,但肯定也要告诉陛下,这么大的事,我们谁都兜不住。”苏一泉率先回过神来,他虽痛惜前线战士的牺牲,但军中出身的他,很快就接受,胜败乃兵家常事。
只是这几年,因为任法善的骁勇善战,陈虞熟知西域地形气候,俩人配合,在河西以及西域与回纥人的战扬上,他们很少吃败战。
苏一泉力主告诉陛下,还有一层考虑。
他了解陛下的性格,陛下从不喜欢输,也不会服输,面对肃州城失守将士阵亡这么大的噩耗,陛下受到刺激,或许能从大行皇后崩逝的悲伤中抽出身来,身上的病不治而愈。
他认识的陛下,抱负远大,从不是伤春悲秋有儿女之态的人。
皇上这次昏过去的时间有点长。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夜里。
一睁开眼,守在病榻前的张稷,先是惊喜道:“阿耶,您醒了。”然后直接扑在床头号陶大哭,泣不成声,哭唱道:“阿耶,你可算醒了,儿子刚没了阿娘,不能再没了阿耶。”
皇上看到哭得鼻涕肆流的儿子,实在辣眼睛,有几分嫌弃,阿稷因为守孝,加上最近身体抽条窜个,人如同竹竿般消瘦,身上麻衣孝服都撑不起来,空落落的,脸颊干瘪,两眼深陷,处在变声期,哭声跟鸭子叫似的难听。
只是看到儿子着实伤心得厉害,又一副担惊受怕的可怜样,到底是亲儿子,他想伸手摸摸儿子的肩膀,安慰下儿子,手却使不上劲来,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别哭了。”
“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狗皇帝叹了口气,让林辅把阿稷带下去,“去收拾一下,再来见朕。”
林辅忙上前把京兆王抱走。
刑恩亲自扶着陛下坐起身,在他身后垫上两个隐囊,小心扶着他靠在上面,“李院正嘱咐过,陛下醒来,先喝点蜜水,润润胃……”
“朕睡多久了?”皇上打断了刑恩的话。
“两天两夜。”
皇上微微闭上眼,没有立即说话,他觉得,他可能好不了了,似感觉心口的气在不断消散,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是遗憾昏睡中也见不到阿颜。
皇上喝了两口刑恩递上来的蜜水,嗓子没那么浑浊了,才慢慢开口说,“常兴在不在?让他进来。”
“在的,就在殿外。”刑恩忙回答,立即有机灵的小内侍去传人。
常兴很快走了进来,行了礼,“愿陛下圣体安康,千秋万岁。”
皇上轻笑一声,睁开眼皮看了常兴一眼,没想到常兴能一板一眼说出这话,强撑着精神吩咐道:“你去把诸位相公都叫来,还有宗正寺卿、丘子进、汝南侯许康,对了,把朱进叫上,朕有重要事情宣布。”
“唯。”常兴应下,等候片刻,见皇上再没有别的吩咐,才退下去。
“大臣们过来,还要一阵子,陛下先吃点粟米粥,再喝药,李院正和林太医也在外面,他们说了,只要陛下醒来能吃东西,陛下的病就不妨事。”
“让朕再喝两口水。”皇上倒没有拒绝,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提着这口精气神,见过大臣,把大事交待好,托付好。
阿稷还太小了。
一团孩子气。
皇上在刑恩的伺候下,喝了半碗粟米粥后,他所要召见的大臣,陆陆续续来了,最先赶到的是在政务堂留守的令狐游和苏一泉。
皇上一直很信赖这两人,见他们先来,便提前和他们说:“朕欲立阿稷为太子,册封礼后,由太子监国,名正言顺。”
令狐游和苏一泉都不吃惊,却越发担心陛下的身体。
“恳请陛下爱重身子。”苏一泉是直接跪下来,以头触地,此刻,他只想着陛下病愈,不愿看陛下这般颓废,于是再顾不上之前在政务堂商量的对策,如实禀告道:“这天下还要陛下撑着,六日前,回纥与蕃人联合来犯,肃州城已失守……”
令狐游忙喊了声苏侍中,想喝止,却已来不及。
只见皇上苍白的脸颊,浮现一抹潮红,似气血上涌,呕出一口血,脑袋直前栽,刑恩连忙扶住,惊喊了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