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重生)(30)
裴歆见她气得脸都红了,便让银瓶看坐,替她拿了个软垫的矮椅来,就在自己对面,隔着半人高黄花梨的雅桌。
裴清菱口嫌体直的坐了。
才听裴歆说道:“我这才从别庄回来,坐了一路马车,那城外道路颠簸,你又不是不知道,身子自然疲了些,难道还会有假?”
“哼,大姐姐既然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裴清菱仍不饶人。
裴歆也懒得惯她毛病,顺着就点了点头,意思很明显。
“你…”
裴清菱被气走了。
银瓶去送人回来,脸上多了几分不忿,“二姑娘太过分了,姑娘你都没听到,临走时她说了什么。”
“左不过就是一些气愤的话罢了,她如今正在气头上,说话不过脑子的,我还真能跟她计较不成。”裴歆倒不在意人说了什么,只觉得感慨。
裴清菱方才的样子,跟上辈子她被送走时差的不远了,只是还不曾那么绝望和歇斯底里。
她原以为自己退婚之后,裴清菱会和陆明修纠缠在一起,自己还能乐的看戏,却没想到…
一声细微的轻响忽然传来,吸引了裴歆的注意。
是面前灯罩内传来的,灯芯爆开的动静。
银瓶见里头的红烛燃的还剩一截指头般长短,便出去另启了一盏仕女图的灯进来,将其替换了。
“说来姑娘和陆七公子的婚事定在六月,时间也太赶了些,许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新的,只能赶工凑合着用,真是委屈了姑娘。”银瓶边换灯盏边抱怨了几句。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赶的这样急。
裴歆对此了然一笑,却不好开口解释,这门婚事赶的急,一是因为陆瑾沉自己的缘故,二是为了避开陆明修与那位穆四姑娘的婚期。
若是两门婚事凑一块儿,总不免让人议论比较,姑姑怕外人非议自己,所以特意避开。
正好陆瑾沉的母亲近来身子不好,三房的事无人打理,也急需一个正儿八经的女主人,这才将婚事提到了六月。
—“裴姑娘,拜托了。”
男子恳切的话犹在耳边,裴歆回忆起那日两人在屋子里交谈的情形,秀眉微敛,双颊鼓起,缓缓泄了口气。
想到自己原本是去做一场“交易”的,可没曾想竟让人给诓进去了。
不过陆瑾沉有句话没说错,陆明修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只要自己在这府城一天,就躲不开陆家。
既然不好躲,她只能迎难而上。
“渍渍渍,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你跟陆明修掰了,却要嫁给他堂弟,他则要娶穆茵晴,真是世事无常呀!”
孙妙娥一身淡黄色镶边云纹的长裙,在跟前利落的转身,迎着日光落入眼中,衬得人总有些耀眼。
裴歆没忍住撇开了视线,才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
孙妙娥一下扑到跟前的矮桌上,吓了她一跳,“怎么不稀奇?要我说,原以为你退婚也就罢了,那陆家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大家族里腌臜事多着呢,退了正好,可没想到你这一只脚眼看要脱离了,另一只脚却陷了进去,还陷的莫名其妙。”
反正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裴歆这会儿却不是来找她贫嘴的,“刚才听你说话的语气,像是认识那位穆姑娘?”
此话一出,孙妙娥顿时反应过来,“好呀,我就说你都赶着要嫁人了,还有心情来找我玩,感情是来打探消息的!”说完倒有些来气。
裴歆连忙解释道:“这你可别误会,我来找你原是来看那件翠羽霓裳的,好东西不多见,有机会自然得来多开开眼,再来是为了打听穆家,最后确实是来找你玩的。”
她调侃的“真诚”,孙妙娥听了更是不依,直接扑到她身上,将人压在床榻上挠起痒痒来。
一时间,两个少女嬉笑怒骂的声音自屋子里响起,隐隐传出了窗外,正好落入刚进院门的孙夫人耳中。
第28章
孙夫人没有进门,而是选择在外面游廊下静静地站着,听屋子里偶尔传出打闹嬉笑的动静和声音,过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夫人怎么不进去?”跟着丫鬟有些好奇。
孙夫人却道:“两个姑娘家在说些悄悄话,我进去做什么?没得尴尬。”
“话也不能这么说,您到底是二姑娘的母亲!”
“又不是亲的。”孙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丫鬟直接闭了嘴。
也是…
屋子里,嬉闹一会儿,裴歆和孙妙娥有些累了,云鬓倾斜,衣衫有些凌乱地躺在床榻上,喘了会儿气,才起身,由一旁的丫鬟上前各自替姑娘整理了过来。
“那穆茵晴可不是个好相处的,陆家还有个谢温言,一个世家贵女,一个尚书嫡女,哪个论家世都得甩你两条街,也亏得你脑子不清明,才答应了陆瑾沉。”孙妙娥一边伸开双臂让丫鬟伺候着,一边嘴损起来。
她口中的谢温言,正是陆家嫡长子陆明涯的妻子,也就是裴歆未来的大嫂,礼部尚书谢安的嫡次女,谢家原是寒族出身,逢谢安入仕才起家,根基不深,却是京都新贵。
裴歆上辈子跟她打过好一阵交道,与外面所言不同,那谢温言人如其名,是个好说话的,只是陆夫人这个婆婆压在头上,很多事情她都身不由己。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倒是看的开。”孙妙娥理好衣裳,走到窗前坐了下来,眼看着外面的玉兰开的正好,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出神。
裴歆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瞅瞅人,又望望花,如此来回几次,孙妙娥再走神都忽视不得,“你干嘛?”
裴歆奇了,“这话该我问你吧,眼巴巴地看着外面的白玉兰出神,好歹我这个客人还在呢!”
孙妙娥听罢,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拉过裴歆,又悄悄看了看门口的小丫鬟,跟做贼似的模样,看的人莫名好奇。
“我跟你说…”她附耳轻语。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四姑娘安,四姑娘,姑娘在里面待客呢,你…”
话音未落,就见一位不过十三四岁的双髻少女,急冲冲地闯了进来,看着容貌秀丽,粉衣珠花也相衬,只眉眼间多了些傲气,再加上还未通报就往屋子里闯的做派,让人着实喜欢不起来。
孙妙娥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也不责问半分,只让人看座,又跟裴歆介绍,“这是我四妹妹,妙珠。”
“原来是妙珠妹妹。”
孙妙珠方才跑得急了些,坐下来喝了口茶,喘口气便道:“二姐姐还在这里闲话呢,韩大哥要走了。”
“什么?”孙妙娥闻言神色一变,二话不说就要出去,却被裴歆手快给拉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什么都还不知道呢,你急着干嘛去?”裴歆故作惊异地问道。
她知道孙妙珠口中的“韩大哥”是谁。
韩秉文,永历十五年的榜眼,用了十年时间,从八品翰林做到了吏部四品侍郎,后来外放回来任荆州盐运史一职,官职不算高,却是个要紧差事,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无意间撞到孙妙娥与其私下相会,得知了许多事。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拦下孙妙娥,一旁的孙妙珠有些急了,忙上前来掰扯,一边动手一边道:“你是谁呀?快放开我二姐,再不放手韩大哥就要启程回老家了。”
任凭她怎么说,裴歆都牢牢地攥住孙妙娥不放,朝人使眼色的同时,还不忘躲开孙妙珠。
孙妙娥这会儿冷静下来,拦下孙妙珠,将她拉到一边,姐妹俩私语了好一会儿。
裴歆搁着距离,没有听清两人说些什么,只见孙妙娥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又摇了摇头,面对的孙妙娥则气得直跺脚,最终还是忿忿的离开了。
送走人,孙妙娥进屋来,勉强一笑,“让你见笑了。”
裴歆只道:“没什么,她说的韩大哥,就是你的“玉兰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