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最古路灯王(20)
吉尔伽美什问道:“这是你的猜测?你见过它们吗?”
“没有,它们一直呆在阴影当中。”
年少的王若有所思,乌鲁克选出来的斥候并不是抽签决定的,至少说明了面前这两位在混迹人群、观察足迹、估算数量以及套话方面有着相当的天赋,而且这名叫做‘察克’的大汉看上去粗犷而不拘小节,实际上却心细如发,擅长发现和推理细节。她并不怀疑他的话,如果是可以汇报给王的猜测,那么一定是有着充足的论据做基础:“如果你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它们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明明阳光下有更多的食物。
“可能双方之间有契约?”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斥候说道,“或者,我曾经和一个老兵交谈,他说这是对邪神的献祭,是不可告人的邪恶勾当。邪神庇护他们,同时接收祭品。”
察克不能隐瞒,他不得不把士兵交谈中提到的各种或真或假的谣言统统一股脑说出来——包括形容乌鲁克王的那些虚假的、过于夸张而显得滑稽的言论,谁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听到了风声,又把这些内容经过自己无知的脑补编造成一段耸人听闻的小故事。
令两人没有想到的是,吉尔伽美什不仅没有勃然大怒,反而被戳中了笑点突笑得前仰后合。
恩奇都诧异的回过头,他显然没听见之前大家在谈论什么,就听见王伏在桌子上,发出一连串‘哈哈哈哈哈哈哈’。
剩下的两个人类目瞪口呆明显指望不上。
于是恩奇都迷惑的叫了一声:“吉尔?”
他敏锐的注意到在他叫出这个名字之后,房间里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哆嗦。
——随着大祭司的继承人西杜丽越长越大,个性也越来越严谨,这个王宫里面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人敢于这么称呼乌鲁克的统治者了。
吉尔伽美什摆摆手,另一只手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回想了之前汇报的内容,又忍不住笑出声:“他们真的是这么传的吗哈哈哈哈?名字也不能提的魔王?藏在人间的魔鬼?茹毛饮血生啖人心?他们有没有说出什么预言,比如本王会被一个小婴儿勇者打败之类的?”
这种清奇的画风让人觉得很诡异。
可惜在远古时代,没有人能get到王的谜之笑点。
两个斥候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察克小心翼翼道:“这些都是在蠢货之间才能流传开来的谎言,是其他国家统治者的阴谋。”
吉尔伽美什当然知道这一点。
当权者无法忍受自己的无能,既渴望享受又不愿意付出辛劳,一边还希望自己的国民不会将两个国家进行对比,通过乌鲁克的成功来映衬出自己的失败——所以抹黑对手变成了十分自然的一件事。
仿佛捂住耳朵就不会听见抱怨声,捂住眼睛就不会看见尸体。
就算很多国家进行了尝试,但是短暂尝试的成果只会更加让人失望。他们会发现哪怕自己尽到了全力,和乌鲁克之间仍然隔着天堑,也许穷尽一生也无法跨越。
乌鲁克的强大不在一朝一夕,是数代人的努力和神明的眷顾。他们没有忘记这一点,只不过近些年,他们更看到了它发展迅速到不合常理。
人们只能给这种异常安装了自以为的借口,与魔鬼做交易是很普遍、也更让人相信的理由。
吉尔伽美什怎么会在意这些呢?
她傲慢到可以说是自负,这些流言恰恰从侧面证明了她的成功。
确定眼前的两个士兵没有更多的情报可以汇报之后,乌鲁克的王把他们打发走去享受战前短暂的假期生活,而她则久违的来到王宫一间被士兵把守,紧紧关闭的院子里。
这里面居住着被提出来软禁的、仍然顶着官职的长老委员会会长以及他的儿子。
一个人无聊到了极点是不可能错过任何一场热闹的,哪怕对政治一无所知,恩奇都依旧整天跟在吉尔伽美什的后面,不然他就要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数蚂蚁。王宫里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来历不明者擅自搭话。
幸亏人偶至少现在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他准备做一个合格的吃瓜群众,绝不打扰吉尔伽美什工作,同时在心里面默默猜测这栋屋子里面究竟装着什么样子的人类,整体心态和现代人磕着瓜子围观大猩猩差别不大。
吉尔伽美什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她直接拉开了那扇紧闭的门,对屋子里面不知所措的一老一少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看来你们过得还不错?”
其实早在三天以前她就打算和会长先生谈一谈,结果中途发生了一堆事情,迫不得已拖到今天,除了她自己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下马威、是王发泄脾气的方式。
吉尔伽美什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在和恩奇都相处的不多的日子里,她飞快的学会了人偶时常露出的一脸无辜的表情,并且活学活用,成功把不明真相的委员会会长气的七窍生烟。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我们过的!一点!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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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奇都:乖巧.jpg
吉尔伽美什盗走了表情包:乖巧.jpg
其他人:……
谢谢闪闪天下第一无敌可爱和图桐小天使扔的地雷!
第16章
长老委员会会长鲁格是个身材高大、肌肉遒劲有力又在平时不喜欢动脑子的武夫,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头脑不清醒或者容易冲动,这一点从他教养的儿子身上就能看出来。现在的代理会长先生和他的父亲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甚至长相都不太一样,他的父亲满脸横肉,哪怕衣冠楚楚的出现在人前,将胡子梳理的一丝不苟,也不会有人怀疑他四肢中蕴藏的力量。
他的儿子维克多则显得瘦弱的多,外貌可能随母亲,和他棕熊一样的父亲站在一起就像个走错片场的吉娃娃。听说这位年轻人对于狩猎和比武等战士的活动毫无兴趣,时常和草药、毛绒绒的牲畜以及硕大的石板呆在一起,偶尔受欺负也不知道如何抵抗,只能睁着褐色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瞪着对手,不仅毫无杀伤力反而十分能激起别人母性和保护欲。当然,这种特质在这个时代不太受主流观念欢迎,他没有在野蛮的环境中生存下去的能力,假如他的父亲死去,这个得不到庇护的可怜人说不定会因为抓不住兔子饿死在家里。
鲁格时常会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对着自己的儿子叹气。
他同样也是肉体力量的拥护者。人类凭借着杀与被杀才在自然界站稳脚跟,他的手上流淌过魔兽的鲜血,那和人类血管中一模一样流淌过的液体顺着他的指尖划过的时候,曾经年轻气盛的鲁格只会感到战栗的快意。他搞不懂为什么生出来的儿子弱气的像个病痨痨的小姑娘。小的时候维克多带着一身伤痕回到家里,嗫嚅着谈起其他孩子的‘玩笑’,他的父母就会露出如出一辙的心疼和忧郁,害怕这幼小而柔软的生命活不了太长时间。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维克多至少活到了成年。
乌鲁克的王不愿意看到委员会会长出现在议事厅里。他们在第一次见面就明争暗斗的吵了一架,差点大打出手,幸好当时的吉尔伽美什脾气不错才没有造成流血。最后王权仍旧立于至高点。会长的儿子暂时接替了他的位子牵制整个长老委员会,顺带也防止了维克多在狩猎的时候一去不回。
很难说鲁格是不是为此而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依旧看现在的王不顺眼——尽管理由并不充分。
初次印象很重要。
更何况现在长老委员会的缩减肉眼可见,这并不是说他们人数变少了。这两年加进来的新人才不减反多,聚集各个方面的人才。但是他们失去了行政决策权,也失去了大部分司法权,长老委员会的作用从高高在上的掌舵人变成了需要向船长汇报工作的水手,他们是这个越来越庞大的国家的工蚁,将所有信息整合分类然后送到女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