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156)
“他是你爹,你这个畜生怎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就不怕遭报应吗?真是作孽啊……”杨氏虽是疯狂的打他,可这些骂他的话还是压低了声音。
胡庭信这次也不回嘴了,只是一动不动的跪着,由着他娘打骂,慢慢的眼泪也流了出来,陪着他娘一起抱头痛哭起来“娘,儿以后再也不犯浑了,儿以后都听娘的话。”
“你说,是谁挑唆你这么做的?”哭了一会儿,杨氏抹去眼泪,指着他的鼻子厉声责问道。
“没有谁挑唆,都是儿自己想的自己做的。”
“胡说!我养的儿我怎会不清楚。没人给你撑腰,你敢这么做?!快说,是不是百花楼那个小婊子挑唆的?!”
“不是,娘,真的是儿自己做的。”
“你说不说是吧,不说是吧,那好,那我就让那小婊子去给你爹陪葬。”杨氏气急败坏的就要喊柳妈进来。
“娘,不要。等过了爹的头七,儿就带娘去见她,让她来跟娘说。”胡庭信垂下头低声答道。
“是谁?!”后墙的窗外突然传来柳妈的呵斥声。
杨氏和胡庭信立时阂得面色惨白,忙唤进柳妈。
“老奴方才去后面屋里找廖婶要点芥子草,夜里煮了好抹脚上的冻疮。就瞧见这屋里的后墙好像有人影一闪……不过,老奴也不敢肯定,这些日子眼睛都不好使,瞧啥都犯晕。”柳妈蹙着眉歪着脑袋想了又想,还是不能肯定的回答。
“那到底有没有人?”杨氏紧张的捏紧了拳头,不耐的又问了一遍。
“好像是觉着有人影晃了一下,又好像不是人影。”杨氏一催,柳妈更急了,想了半晌只得又摇头……
翌日,胡老爷的死讯便在镇上流传开来:
胡老爷在走亲戚回来的途中马车掉下了山崖,管家和马夫被摔成了肉饼,而胡老爷更是可怜的连尸骨都落入了狼肚……
虽然还在新年里,胡府已经将红绸红灯换成了白绸白灯,上上下下是一片哀伤。
大太太杨氏率着大爷三爷四少爷还有众姨娘丫头婆子守在放着老爷衣冠的竹榻边,哭的是呼天抢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相约来世
三日后,胡老爷生前的衣冠入棺,杨氏请来了高僧足足又做了三日的法事,胡庭义夫妇也从汉口赶了回来,头七之后便出殡,孝子们披麻戴孝热热闹闹的将装着衣冠的棺椁下了葬,丧事也算是暂告一段落。
自那夜之后,张金衣一直都窝在小宅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偶尔听丫头们兴奋的谈起胡家丧礼的排场,又惋惜谈起镇上关于胡家的传言:原本该三爷继承的万贯家财现在都落入了大太太和大爷之手……
奇怪的是,自那晚之后她再也没用梦到过胡庭钧了。
转眼到了十五,天气也转晴了。
张金衣早早的起床,让丫头们帮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这段日子窝在屋里身上好像快要发霉了,今儿她想出去晒晒太阳,透透气。
再则她一直都未去顺昌泰,今儿是十五,当然要去请那些留下来的伙计一起来吃个团年饭。
轿夫都回家过年了,她便和丫头们边逛边聊,慢慢的走到了顺昌泰。
她叫开了门,伙计一见她们似乎有些惊慌,顿了会儿才给她见了礼。
“有什么事吗?”虽是一瞬,但也没逃过她的眼睛。
“是,是掌柜的回了。”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还是告诉了她。
“是老爷还是少爷?什么时候回的?”按说朴老爷或者朱忆宗既然回来了,应当先去小宅找她才是,再看看这些伙计的脸色,张金衣立马有了不好预感,她留下了两个丫头,神色严峻的往听风楼走去。
身后的伙计告诉她,朴老爷和朴少爷回来有两日了,朴老爷受了很重的伤,而且官府正在找他……
朴老爷伤的果然很重,他躺在听风楼下密室的病榻上,被子外露出的头上缠着层层的绑带,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朱忆宗和竹竿郎中守在榻边,神情哀伤的望着他,好像已经开始凭吊了。
望着昏睡不醒的朴老爷,再看看他们眼中的绝望,张金衣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想着若是朴老爷死了,陶婶该怎么办,憨包该怎么办,她们刚看到了希望,却要再次遭受打击,与其这样当初还不如不要相认……
她并没有问朴老爷的情况,而是将面上浮肿双目通红的朱忆宗牵出了密室,她想他一定是有好几个夜晚没有睡了,他需要休息。
“师傅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朱忆宗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躺在张金衣的怀里像个孩子般的哭了很久,苦累了就睡一会儿,醒来又开始回忆师傅和他一起事。
“真的没有救了吗?”张金衣大概明白了他们劫了贡品,他差点被擒,朴老爷为了救他,脑袋被砍成菜瓜,但是居然没有死,就这么昏睡着,今儿已经是第四日了,竹竿郎中袁叔说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
张金衣心念一动“我想朴老爷是有心愿未了吧”
朱忆宗望着她,也慢慢的点了点头。
“把你的马车借我用一下。”她将他扶起,便起身急急的往外走去。
陶婶见她回来,高兴的迎上前去。拉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她“小姐今儿这么一打扮,真是比仙女还俊俏。我特地做了小姐最爱吃的糖醋里脊,小姐待会儿尝尝……小姐这是怎么呢?”
张金衣转过身用袖子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跟她开口。
“是我又惹得小姐想起了伤心事吧,瞧我这碎嘴。”
“不是……陶婶,憨包呢?你们现在要跟我走。”
陶婶一看她神情凝重,顿时有些慌乱,但她没有再问,而是赶紧出去找来了憨包,和张金衣一起上了马车。
“小姐要带我和娘去哪里?”憨包狐疑的望着张金衣“应当不是去看庙会吧?”他看小姐一直握着他娘的手,面上虽然画的很漂亮,却是看不到一丝喜色。
“小姐就放心的告诉我们吧。”陶婶也望着她静静的说道。她又摸了摸憨包的头,眼中溢满了怜爱“是不是他爹有什么事?还是他想让我们离开?”
“不是”张金衣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方道:“朴老爷病了……”
陶婶望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是很重的病。”她抓紧了她的手,艰难的又补充了一句。
“很重的病?”陶婶又重复的问了一遍。这时憨包也接口道:“朴老爷是要死了吗?”他还不知道朴老爷就是他爹。
陶婶紧张的望着张金衣,期待她能否认。却见她慢慢的点了点头……陶婶顿时捂住了嘴,大颗大颗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落了下来。
“娘,你怎么哭了?为何要哭啊?是觉着朴老爷很可怜吗?”憨包摇着她娘的肩膀不解的问着。
张金衣的眼眶一热,她很想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捏了捏她的手。过了半晌才又开口说道:“其实朴少爷并不是朴老爷的儿子,而是他的徒弟。朴老爷并没有再成家,我想,他一定时时刻刻都思念着你们……他一定是想再见你们一面,不然不会撑到现在。”
陶婶闻言更是抱着憨包悲痛欲绝……
马车到了顺昌泰,她将陶婶和憨包带入密室,她今儿才知道听风楼的下面有密室,而且好像里面还很深,她甚至感觉有甬道可以通往后面的山里。
陶婶牵着憨包,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慢慢的走近了病榻。
“这是你爹,快给爹磕头。”
陶婶将憨包拉到病榻前,将他按在地上。
憨包起初有些发愣,他看了看榻上的朴老爷,又看了看身后的张金衣,见她点了点头,方才大声说:“爹,憨包给你磕头了。”说完便自觉的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