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天成(153)
“我要走了,不能陪仙医了,谢谢你的药膏。”
张金衣推醒了趴在桌上的月香,扶着她站起了身。
“唉,她都醉成这样了,你们怎么回去,我又没有马车送你们。还是等她醒了再走吧。”
“不用了,我扶着她慢慢走回去就好。”
张金衣话音未落,又听焦郎中欣喜的说道:“三爷来了,正好让他送你们一程……咦?你怎么呢?”他发现他面色苍白,身上的袍子也破了大块,露出了雪白的棉絮上面好像还沾着血,模样有些狼狈,再看他站的地上也有血滴下来,焦郎中有些迟缓的神经紧绷起来。
“没事,就是吃了些酒从马上摔下来了……今儿不能送金衣小姐了。我是骑马过来的,没有坐马车。”胡庭钧蹙着眉将头上的帽子戴正,深吸一口气望着张金衣歉然的说道。
“我可没想让三爷送。”她匆匆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回了句,便扶着月香走了出去。
匆匆的一瞥,只看到他有些憔悴,但还不足以看清他狼狈的模样,自然也感受不到他眼中的深情和痛楚,只是听到了他疏离淡漠的话语,特别是那句‘金衣小姐’,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待张金衣扶着月香走出了屋子,胡庭钧才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将门关上,闩好。
焦郎中这才清楚的看到他背后那道斜过了整个背部翻着血肉的伤口,伤口上的血就像挂着瀑布一样,浸透了棉袍还在不住的往下淌。他倒吸了一口凉气,酒顿时清醒,赶紧去扶着他趴到病榻上,又将火盆里的火拨大了点,而后除去了他的棉袍,为他止血疗伤。
“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在路上遇袭,就成这样了。她,她来作甚?是……是有哪里不适吗?”
“遇袭?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你那瓷器秘方而来?”
“这次好像是直接想来要我的命,不知是哪里的人。”胡庭钧先是不以为然的回道,很快又紧张的急急追问:“快告诉我,金衣来干嘛?是不是染了风寒?看她脸色不是很好……”
“你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她。”焦郎中叹了口气“她是来拿些治冻疮的药膏给丫头的,她的身子倒是无碍,只是心里有没有事我就不得而知了……唉,我一看到她就觉着难过,以前多么有生气的姑娘啊。现在却像蔫了的花似的……”
“当当当”门外响起叩门声:“仙医开开门,我的药忘记拿了。”
“是金衣,快拿件袍子给我,不要让她看到我这模样……快松开我啊”胡庭钧焦急的催促着,想要翻身坐起。
“不行,不许动!你不要命了,这里还都在出血,等血止住了我才能松手。”焦郎中拿着细棉布按住他的背不松手,一面又高声对门外喊道:“金衣小姐稍等一会儿,我这手上不得闲啊”
“不要乱说话,不然我真翻脸了。”胡庭钧沉声警告着焦郎中,又听到张金衣在门外回道“嗯,没事。”
“唉,让她看到了又如何,这会子正好可以给我搭搭手。”焦郎中无奈的又说“你为何不将这些事都告诉她,金衣小姐很明事理,定然会理解你的。你们还可以瞒着老爷继续在一起啊。”
“嘘——你不要再说了,当心她听到……”过了小会儿,胡庭钧忍不住又道:“李荣他们都告诉你了吧,你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金衣。”
“为何不能告诉她?怕她知道你爹的厉害,被吓住啦?”焦郎中也压低了声音轻声说:“我觉着她不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就这些方面而言,她根本不像女人。”
“你没有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吗?还是不知道谭龙李荣他们因为我差点丢了性命……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让她留在我身边,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想让她时刻处在危险之中。我仔细想了想,她那次差点被掳走,应该还是因为我。所以在这次选拔大会之前,我都不能让她待在我身边。我不能接受这种意外发生在她身上……就算她现在伤心,但至少她还活着”
“那你以后还去找她吧?就不知那个时候她还会不会答应你,要知道人心是会变化的,错过了就很难找回来”
“谁知道呢……不过若是她真心爱着我,应该会等我的吧。”听了焦郎中的话,胡庭钧突然烦闷起来,他的心里其实也没有底“好了,你快去开门吧,今儿虽然有太阳,但还是很冷……”
焦郎中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松开了他找了件干净的棉袍让他先换上,又将他的血棉袍和带血的细棉布都放进盆里藏好了,这才去给张金衣开门。
不过开门之前焦郎中还是告诉胡庭钧说,他将他的事都告诉她了“还有你娘的事……我看她太难过了。不过她听了好像很受打击,好像更难过了……”
“你——”
见焦郎中已经走过去开门了,胡庭钧只好闭上嘴。他慢慢移到桌子边坐下,坐在了方才张金衣坐的椅子上,端起了她方才还未喝的那杯酒。
焦郎中打开门。
“我的药膏忘记拿了,应该放在桌子上了。”张金衣搀扶着正一脸傻笑的月香,歉然的对焦郎中笑着说道,说完她瞅了瞅桌子,顺便飞快的瞅了瞅桌子边的男人。他正低着头饮酒,似乎连瞧她一眼的兴致都没有。
“哦,我拿给你。”焦郎中也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药膏,走回去拿了递给了她。
“那,我走了”张金衣盯着地上的那串血渍,嘴上说着走,可并没有移动脚步。她终是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问道:“他没什么事吧?”
方才等门的功夫,她看到了门外的地上也有些血迹,感觉他伤的不清,不过又想,他还能坐在那里喝酒,应该没什么大碍。
虽然她的声音很低,但胡庭钧还是听到了。
“我没事,谢谢金衣小姐关心。其实我是在百花楼喝花酒,和人打了一架,没啥事,那人比我惨多了……”不待焦郎中回答,他便自个儿高声回道,许是扯动了背部,疼的直抽抽,后面的话也没说完。
不过张金衣又羞又恼,已经听不下去,拖着月香赶紧走了。她的嘴里还恨恨的嘀咕着:臭男人,血流干了才好,死了最好……”
“你这又是何苦?非惹得她恨你才好。”焦郎中关上门,很是不解。
“这样她就不必惦记我了。你不要再多事了。”胡庭钧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不满的警告道。
“好了!我才懒得管你,我是不忍心看着金衣小姐难过。以后不会再管你们了。不过,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这么固执,当心老天爷整治你……你不要再喝了,快过去趴下”焦郎中没好气的数落着,将他手里的酒杯拿过来放下。
张金衣扶着月香慢慢的往回走,脑袋里不住的回放这胡庭钧的话,想象着他在百花楼左拥右抱的情景,没想到只有她一个人在心痛,没想到她思念的快要发疯的时候,他却在为别的女子争风吃醋……
臭男人,难怪都说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以后绝对不能心软,绝对不要再相信他了。
她抬起头,眼睛被耀眼的阳光刺得又痛又酸,不自觉的流出眼泪来……
翌日,依旧是晴好的天气。
张金衣带着月香拿着药膏和一些糕点,还自制了一个暖水袋,准备给月眉送去。
不过,新年里马车很难租,直到过了晌午她们才租到一辆。到月眉那儿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天色也有些阴沉。
她们赶紧将东西都交给了她,便要急急的往回赶。冬季天黑的早,她们一定要赶在天黑之前过那段山路才行。
这次她们来,月眉很是意外,面上也缓和了许多。她们走的时候,她还把她们送到了马车边。
回来的路上,张金衣的心情好了许多。
马车一路疾驶,到一段下山的坡路时,才减慢了速度。
她揎开窗帘,迎着冷风看着远处的天边,夕阳还没有展示它的绚丽色彩就匆匆隐入了一层层烟灰色的云层里,空气中飘来一股炊烟的味道,甚至还有硫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