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以为这个待遇不一般的妹妹或许是宅斗优胜者,但是现在看,真的不是因为小姑娘太傻太天真,所以被特别照顾了吗?
谢芝椿这计划听起来很靠谱,但是仔细想想,简直到处都是坑。
先不说她们作为谢家的女儿,一切荣辱都系于谢父,凭什么觉得自己能越过谢父成功收买人?先前她院子里换人的事,谢韶就能看出来,虽然谢父不怎么管后宅,但是他一句话下来,照样让她的院子从头到尾大换血,这甚至越过了管家的郑氏。
由此可见,对于到底是谁捏着自己身家性命这一点,所有人都很清楚。
只要那些婢女扈从们不傻,就不可能陪着她们干出这些事——大概率是他们前脚刚开始行动,后脚就被人卖了个干净。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行动顺利、替嫁成功了,谢父也不得不帮忙遮掩。
谢韶总觉得以目前观察到的对方的行事作风,这个渣爹更可能选择的遮掩方式是让她直接病逝、一了百了。
对于这个大概率失败,一旦成功很可能威胁到她生命安全的计划,谢韶当然婉拒了。
“嫁人”还是“丢命”,这实在是个不难做的选择题。
谢芝椿情绪低落地离开。
谢韶提前安慰了几句,倒不是因为小姑娘现在的情绪,而是她的感觉没错的话,这个妹妹回去之后要倒霉了。以谢父现在看管她的力度,谢韶可不觉得院子里的人会放任她和妹妹独处,特别是谢芝椿赶人的时候,就差把“可疑”写在脸上。
果真,谢韶当天晚上就得知了谢芝椿被罚了。
谢韶的院子现在是层层把守与世隔绝,这消息能这么快传到她这里,只能说是刻意警告了。
谢韶轻轻叹了口气,觉得按渣爹先前的表现,这事到这里还不算完。
因为抱着这个想法,第二天一早再次看见自己院子里的人被换掉,谢韶一点儿也不意外。而出了这么一件事之后,她这里当然不可能再放人进来,过来陪她坐坐的除了亲娘郑氏,再没有别人了。
谢韶觉得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她松了口气,连当天的饭都多吃了几口。
玉簟:女郎这分明是怕夫人担心,这才又勉强自己QAQ~
*
少了应付原主熟人的压力,谢韶终于有心情考虑起自己的处境。
首要的问题是,她现在要嫁的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这些天来,像是怕刺激了她,过来的人虽然聊天谈地,但是都不约而同地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一副默认她知道的态度。
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抓狂·韶:虽说这会儿多是盲婚哑嫁,但她这也盲哑得太彻底了吧?
另一边,在因为先前谢芝椿的事给她一棒子之后,谢父终于想起来再来给这个女儿一个甜枣了。
具体表现就是,这位大忙人父亲又来看了她一遍。
这大概就是某种意义上的表态了,表示事情到此为止。由于她表现良好(拒绝了谢芝椿那不靠谱的提议),所以这次的惩罚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谢韶趁机帮谢芝椿求了个情。
谢芝椿这个提议者明显不可能是她这种轻描淡写的惩罚,但是毕竟小姑娘是受她牵连,谢韶觉得自己还是该说句话的。
提起这个来,谢父仍就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恨道:“卑贱所出,蠢笨至极。”
谢韶:“……”那是你女儿!
有了这种对比之后,谢韶总算对原身的特殊待遇有点切实的认知。对待原主,谢父虽然也称得上一句“渣爹”,但是好歹也有点对女儿的神情;但是对上谢芝椿,他就是全然冷漠了,和对随便一个婢女没什么区别。
好在谢父虽然气闷,但到底是答应把人放过了。
这跟什么慈父之心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不在意,不想因为这点“小事”驳了谢韶的面子。
谢父接着又勉励关切了几句。
谢韶回答得有点冷淡。
一来是她对这个爹实在没什么感情,再就是对方对待谢芝椿的态度,让她不免有些齿冷。
谢父也看出来谢韶这态度,他直问:“韶娘,你可有怨?”
谢韶稍稍低头,“儿不敢。”
谢父沉默了少顷。
是“不敢”,不是“不怨”。
(谢韶:倒也不必这么咬文嚼字。)
谢父脸上的神色绷紧,眉宇间却显出明显的疲惫来。
稍久,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韶娘,为父知道我儿有巾帼之才,你当知道如今的局势。”
谢韶:“……”
对不起,我现在连家里的人名都认不全。
好在谢父并没有考校她的意思,而是径直说了下去。
“蜀地牛才之祸刚平,临川的流民尚且肆虐,西南又有南诏蠢蠢欲动……昔年长安之危,段氏有勤王救驾之功,如今既应诏入京、便是仍臣于我大齐,朝中当以安抚为上。”谢父嘴唇抖了抖,加重声音,“北地不能再乱了!”
谢韶:原来这个王朝叫“齐”啊……不对!她嫁的不应该是边境守将吗?怎么渣爹这话里话外都是一副“和亲公主”的语气?!
谢韶实在憋不住了,她总不能一直这么一无所知的懵着。
她禁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您知道女儿要嫁的是什么人吗?”
谢韶发誓自己这话里面没有一点阴阳怪气,就是正正经经的询问,但是谢父却脸色陡变。
短暂的僵硬后,他厉声喝问:“你是在怨恨父亲吗?!”
谢韶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问懵了。
她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哪里想得到谢父这么大的反应,这怒气来的简直莫名其妙。
因为过于意外,谢韶甚至忘记了收回目光,父女俩就这么僵滞地对视着。
少顷,竟是谢父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他瓮声瓮气地道了句“你早些休息罢”,然后一甩袖子转身离开,看背影甚至显得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谢韶可不知道让封建时代的大家长在儿女面前露出颓势是个多稀奇的场面,她只知道自己到最后仍旧什么都没能问出来。
谢韶:今天仍旧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个什么人。
叹气.jpg
*
谢父好不容易来一趟,却没从他口中问出一丁点消息,等这位大忙人下次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想着,谢韶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满腹心事地睡了。
似乎因为睡前想着事,睡觉也不太安稳,谢韶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听见远处断断续续的哭声。
大半夜的,有女人在哭。
这都有画面感的形容,让谢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她人都穿越了,有鬼好像也有可能。
该不会是原主吧?
谢韶大着胆子,举着烛台循声找过去,却不是她一开始猜测的原主的魂魄,而是玉簟。
谢韶也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居多。
倒是玉簟,看见她来之后,忙慌慌张张地擦着脸。在发现怎么都遮掩不了脸上过于明显的泪痕后,才一边揉着通红的眼眶、一边解释,“婢子被风迷了眼。”
谢韶:“……”
且不说这会儿哪里有风,就单说对方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廊下吹风就有够奇怪了。
谢韶叹了口气,打了水浸湿帕子,给小姑娘好好擦了一把脸,又把人拽到了床边。
玉簟被这么直接抓包,整个人都心神不定,连自家女郎反过来帮她打水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直被拉到了床边,看出十三娘子做出同寝的姿态才反应过来,连声道了好几遍“不敢”,就要去外面守着。
谢韶把人拉住了。
总觉得她这会儿把小姑娘放出去,过不了多久又要听见哭声。大半夜的,吓也要把人吓醒了。
谢韶就不明白了,不就是嫁个人么?
她这个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盲婚哑嫁当事人都不觉得怎样,倒是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情绪激烈,就连今天的谢父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