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杯的速度很快，十分钟后第一批蘑菇云预备役被送进烤箱。

辛真倚在操作台旁，看对面亮暖光的烤箱玻璃，烘焙是件有成就感的事情，可以在短短的时间里看到食物外形的变化。这些蘑菇云在均匀的高温炙烤下，迅速膨胀，撑出一朵爆炸式云朵。

叮铃一声，辛真的手机响，她翻出手机，仔细往下滑看内容，释怀地扬起笑脸。

周乐好奇道：“老板在高兴什么？”

“喜事！”辛真拿起一只新鲜出炉的巧克力麦芬，向周乐做了一个邀请干杯的动作。

两朵满载巧克力的蘑菇云，在空中轻轻一碰，辛真笑得双眼弯弯，愉悦道：“恭喜我自由。”

刚刚烤好的巧克力麦芬，顶层酥脆，在唇齿间嘎嘣响，吃到内层是绵软油滑，一颗颗预设在里面的巧克力豆融成流心液，每一口都有惊喜。

手机屏幕扣放在操作台，画面停留在律师发来的邮件，标题赫然写着——退婚协议签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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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大宅。

金碧辉煌的餐厅长桌，围坐着霍家儿孙妯娌十几个人。霍老爷子有两个儿子，霍应守和霍应信，开枝散叶下来便有了这热热闹闹的大家庭。

霍应守夫妇的两个儿子，霍一汶在十一年前结婚生子，如今一对儿女也十岁，唯剩霍一白孑然独身参加家庭聚会。霍应信的女儿霍一希刚刚成年，还未谈婚论嫁，最喜欢粘着二哥一起玩。

霍一希抬手将新烫长卷发撩至耳后，盼着晚餐结束陪爷爷聊完天，约了朋友还有下半场呢。

她凑近用肩膀杵了下二哥霍一白：“二哥，你信不信等下老爷子肯定又要念叨你，“白白怎么不带未婚妻来吃饭呀”“什么时候才肯收心担起责任啊”“我老头子一把年纪还要给孙子张罗终身大事容易吗”……”

说着，霍一希轻吐舌尖做了个要命的表情：“只要你回来，每次都是这几句。”

“我信。”霍一白长指点点妹妹额头：“不过我准备好了。倒是你，老爷子的下一个念叨对象恐怕要你代劳了。”

“不听不听，我还没玩够呢。”霍一希假装捂耳摇头。

霍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进饭厅。

一对孖生小曾孙正围着饭桌追逐打闹，霍太太小步赶在后面：“慢点，别撞到祖爷爷。”

见祖爷爷过来，两个小孩跑到他跟前，一人一边抱着霍老爷大腿，童声甜稚齐齐喊道：“祖爷爷。”

“哈哈哈哈，两个小顽皮。”霍老爷乐融融地抚着两个小脑袋：“我让陈姨给你们做了鱼子酱蛋羹，去找你们妈妈坐好，开饭啦。”

霍老爷子坐在长桌端头 ，他近几天心情好，儿孙满堂欢闹相聚的场景更是让他喜上眉梢。

“二哥你运气不错，最近难得回家还遇上老爷子心情好。”霍一希坐在旁边卖力地帮二哥观察情报。

陈姨给众人分汤，霍一白面前是小碗乌褐色泽热气腾腾的汤水，他握起调羹尝一口，药材味道过浓，不怎么好喝。

“白白，这汤味道怎么样？”霍老爷子眼神炯炯地看小孙子喝汤

“味道一般。”

霍老爷子不以为意：“陈姨特意炖了一下午，鹿茸杜仲腰子汤，你要多喝点。”

听到名字，正在尝第二口的霍一白神色一怔，差点吐出来。

鹿茸，杜仲，猪腰……

霍一希瞧见二哥碗里的热汤和自己碗里的不同，朝爷爷撒娇：“爷爷你偏心，专门给二哥准备补品，我们都没有。”

霍老爷子笑得白眉垂下：“白白不一样喝点猪腰汤补补，你们喝蹄花汤也是蛮好的嘛。”

“猪腰？”霍一希眼神提溜转，将自己二哥上下打量一遍，坏笑道：“二哥你最近有点……力不从心？”

“咳咳咳！！”

一老一少的对话，震得霍一白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坐在对面的霍一汶饶有趣味地看着弟弟：“白白最近交女朋友了？”

霍一希恍然大悟：“二哥你说“准备好了”，是这个意思啊。”

紧接连发三问：“几时谈的？漂亮吗？有机会做我嫂嫂吗？下次带出来和我玩呀。”

霍应守是霍家最了解老爷子脾气的人，生怕饭桌上话题聊偏了惹老爷子不高兴，在斜对面撇一眼大儿子，又看向对着汤碗懵然的小儿子，出言稳住局面：“年轻人闹着玩可以，要节制，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霍老爷子倒是没在意：“小孩子脸皮薄，大家吃饭，别闹了。”

面对专门准备的猪腰汤，霍一白提不起心情吃饭，他不想再陪老爷子玩下去了：“爷爷，父亲，吃完饭我有事和你们聊。”

餐厅左边的小偏厅，专门的会客房间。

胡桃木柜倚墙而立，隔着玻璃柜面可以看到许多商会奖章慈善奖杯，霍家累世经商的荣誉齐齐排放收藏。

会客厅中间围摆着几张舒适的天鹅绒沙发，一张真皮躺椅和桃木茶几。霍一白把文件袋搁在茶几，深吸一口气。

于他而言，这是一场决不能退让的较量。

几分钟后，霍老爷子拄着拐杖，与霍应许一起进来。

“白白啊，你是不是有大事要宣布呀？”

霍老爷子颤巍巍地坐在真皮躺椅上，最近几次私家侦探汇报的情况他都很满意，看到白白带好兄弟去见孙媳妇，更是觉得十拿九稳好事将近，没想到小孙子进度如此快，老爷子满脸期盼地看着小孙子。

见老爷子和父亲落座，霍一白拿出文件袋里协议，一份双方签名版，一份复印版，递给两位长辈。

“我和辛真签好退婚协议了。”

霍一白坐在对面，敛起神情，从容不迫地观察二人的反应。

接过协议书，霍老爷子映入眼帘的是黑体加粗的文件标题——退婚协议书，翻到落款章页，赫然大喇喇签着霍一白和辛真的名字，沧桑枯皱的手掌握着文件纸微微颤抖。

“你提的还是她提的？”老人如入冰窟，声音透着寒意。

霍应许深知小儿子最是叛逆，凡事不愿接受家里安排，但没想到在老爷子最在意的事情上，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考虑家人感受。

霍应许把文件啪地摔在茶几上，怒道：“我不同意！”

“我提的，我有权利做主自己的婚姻幸福。”

霍一白语调平缓，他早料到祖父与父亲的反应，这场暴风雨他等很久了。

“幸福？你懂幸福是什么吗？和谁结婚不是结。”霍应许质问。

“和谁结婚不是结？”霍一白苦笑，反问道：”那我想问问父亲，你和母亲之间有爱情吗？”

霍应许怔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认为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有没有爱情并不重要，婚姻是靠经营靠门当户对维系的，我和你母亲相安无事多年，把你们两兄弟培养出来才是最重要的。为你挑选门当户对的良配，就是希望你的未来平顺，不被拖后腿，专注在事业上。”

听着两父子对话，霍老爷子默然许久。

希望的气球吹到无限膨胀，被人用针轻轻一戳，瞬间嘭声炸裂，那响声震耳欲聋盖过天地，如潮水袭击全身。

霍老爷子手抚心窝，试图对抗阵阵绞痛，苍老乏力的声音最终还是响起：“你怎么会认为，你和她不能幸福呢？”

第21章 林中小屋（1）

霍一白从小见证父母“相敬如宾”的无爱婚姻, 少年时又目睹哥哥服从命令般结婚生子，霍家这个姓氏好似一只无形大手，掌控着每一艘扬帆船只, 要求他们按部就班航行在既定航线上。这些十年如一日的模范生活, 一眼就能望到头。

他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 他驶离航线独立创业，绝不沾手家中生意，为的就是让自己有所选择。

即使老爷子一时不愿接受，即使父亲暴怒如雷，他依然回答得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