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洛洛看着满桌菜肴，感慨道：“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宋悦远不明所以地瞟他一眼。

顾斯年笑着解密：“洛洛的意思是好久没吃到如此丰盛的菜肴了。”

“吃食堂饭是填肚子，吃真姐姐的饭是享受。”关春一向话少，夸起人来格外真诚。

还没吃呢，就先夸上了。

“噢？”辛真拿起调羹, 嬉笑着招呼：“再不动筷, 享受就要变冷了。”

众人纷纷拿起调羹吃鸡豆花。

顾斯年先尝了一口鸡豆花的清汤, 淡茶色汤水清澈透底，看不出是用什么食材熬制, 抿进嘴里只觉得极鲜极美。

热热闹闹的丰腴味感, 想必是经过多重烹煮萃取, 食材原汁消失无踪, 只截取最精华的一味鲜，一重又一重地叠加成小碗热汤。

他一口口地喝着热汤，暖流直通心田。

再用调羹轻轻舀起一小块雪白的鸡豆花, 含入口中如同云雾, 绵软滑嫩, 还未咀嚼就化开了，一点都不像在吃肉。

清淡又醇厚, 比普通豆花更多了肉香, 咸鲜热汤润着鸡豆花, 一同抿进口中，吃鸡不见鸡，毫不费力尝尽肉鲜，果然好享受。可一想到这是她伏案剁肉一个多小时的成果，心中又有些不忍。

“味道如何？”辛真轻声问。

顾斯年喝尽最后一滴汤汁，放下调羹笑道：“非常美味，辛苦你了。”

“你喜欢吃就好，我还在想什么菜适合顾教授呢，和你吃几顿饭似乎都没有特别的偏好，想来想去，只有这道国宴级的名菜合适。”辛真一股脑地说着自己的选菜思路。

哐当一声。

潘洛洛放下汤碗，嘴唇一抿，毫不羞涩地问道：“能续汤吗？”

“哈，我早料到了，留着一大锅呢。”辛真眼神一撇，指向操作台上的炉灶，微火温着汤锅。

“我也要。”关春也不落下。

“我也可以再来点。”宋悦远跟道。

周乐起身带着三个小伙伴走去灶前盛汤。

辛真舀一勺茉莉花炒蛋放到顾斯年碗中：“顾教授尝尝，茉莉花炒蛋是主厨私房菜，一般食客吃不到哦。喝完汤，尝点清爽菜肴，再吃厚重的肉菜。”

“真真，我在你面前不是什么教授，我们是朋友，所以……”顾斯年拿起筷子，顿了顿：“可以叫我斯年吗？”

“没问题，斯年同学。”辛真灿然一笑。

顾斯年夹起裹有茉莉花的炒蛋，靠近鼻尖时就能嗅到蛋香和茉莉花的馥郁，呷入口中更是尝到花香充分融在鸡蛋中，烘出鲜活气息，悠悠然的极为雅致，鸡蛋蓬松，夹于其间的花蕊更是柔软清弥。

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将夏日清风藏纳进菜肴中，遥思一晃，追着清风飞到郁绿丛下，在那小小的阴凉处观赏白蕊花骨朵。

潘洛洛一口气喝完第二碗汤，对着盘中的的茉莉花疑惑：“下雪天也会有茉莉花？”

“滇南有个地方四季如夏，他们现摘空运过来的。”辛真解释道。

“喔！我要好好尝尝。”潘洛洛很有兴致地舀起一勺。

辛真吃了几块炒蛋后，夹起一只蒜香黄油大虾，油汁顺着弯卷虾身滴落到米饭上，一口咬下半只黑虎虾，早在烹煮时去掉虾壳开好背，吃起来毫不费劲。

半个拳头大小的黑虎虾，虾肉紧实弹牙，被黄油煎至金黄喷香，出锅前她还撒了一点辣椒粉和欧芹碎，与主调蒜香融合得恰到好处，虾肉也因此更为鲜甜，越嚼越有满足感。

她不想自卖自夸，但这只黄油大虾实在是太好吃了，让人忍不住摇摆。

可惜这种个头的黑虎虾冬季价格太高，不然餐厅也可以将它列入菜单，等到开春或者夏天，成本价降下来后再考虑考虑。

顾斯年余光看到辛真吃虾时陶醉得摇摆起来，忍俊不禁道：“真真很喜欢大虾？”

“嗯，特别喜欢。”辛真又加起一只。

剥出来的净虾肉有两斤多重，煮好盛出好大一盘，她可以尽情地享用，也是想小小地弥补上宴席时没吃够虾肉的瘾。

顾斯年跟着夹了一只大虾尝起来，Q弹鲜甜，丰盈的黄油补足了煎虾控出的水份，一来一往间让虾肉既有滑嫩质感又有油脂喷香，真好吃。

玻璃墙外满院白雪，迎宾雪人肩上的围巾被风吹荡起来，屋内气氛逐渐升温。

大家边聊边吃，潘洛洛讲起研究课题的艰辛，抬眼看看顾斯年又意识到他即使做学生时也不会有同样苦恼，而关春是闷葫芦不会加入他的话题，其他人更无法感同身受。

便又挑起话题聊到视频线索的追踪，宋悦远言简意赅地讲了几个节点后，辛真点头附和补充细节，当时看起来会觉得茫茫然，但现在已经对追踪方向很明了，下一步就是引蛇出洞炸一炸。

“草原回来时有人在机场围攻你？”顾斯年眉头一蹙，问起细节。

辛真讲述时隐去了自己受伤的事，只是把机场遇到混乱当做疑点带过，她哑然笑笑：“对啊，还好跑得快。”

真的很快，让对方超速被捕的那种快。

“没事就好。”顾斯年拿起玻璃杯喝一口气泡水，他想起那次和团队一起搭乘飞机赶去别的城市，否则可以和她一起回江城，至少不会让她独自面对困境。

“我现在跑得可快了，八百米只需要两分钟多一点点。”辛真举起两根手指头比划。

见她得意洋洋地，顾斯年弯起唇角轻笑。

吃蒜香黄油大虾，啃啫啫酱香的鸡块，抿肥而不腻的红烧肉，一口肉一口饭，众人吃得不亦乐乎，直到晚上八点多结束用餐。

收拾打扫完，周乐准备去街角的画室作画，他已经搬家住在附近。

来时是顾斯年到江大接的学生，回程也一样。他穿上外套，瞥了眼早已漆黑的天色，看向辛真：“让我送你回家吧。”

末了又补一句：“会不合适吗？”

善意的举动，还带着请求的口吻，辛真自然应道：“好啊，那我不客气了。”

江大距离老城区不远，过了晚高峰后路况也很好，顾斯年的越野车视野比一般轿车更为开阔，行驶在快速路段如鱼得水。

辛真坐在副驾驶与后排的同学聊天。

等红灯时，顾斯年抽手从储物箱中拿出一个扁平小盒，递给辛真：“这个给你。”

“嗯？是什么？”

“拆开看看。”

辛真打开盒子，露出一个铜色金属边框，框内嵌着一张照片，黑乎乎的底色，三圈火焰似的混沌形状卷携在照片中间。

“这是？”她看不懂。

潘洛洛坐在后排中间，好奇地探头望去，立刻解密：“银河系中心黑洞。”

哈？原来黑洞是这个样子。

辛真恍然大悟，想起之前观星时自己好像问过能不能看到黑洞，没想到他竟然记得，她盯着照片认真看了好一会儿，品评道：“好像三昧真火。”

顾斯年听了噗嗤一笑，她的比喻总是那么生动，想想也合理，附和道：“你说得对，三昧真火能降服妖魔，这个黑洞同样能吞噬一切。”

被天才表扬的辛真乐开了花，又问：“不是说我们无法直接看到黑洞吗，那这个照片是如何拍摄的？”

“很简单啊。”潘洛洛介绍道。

“在全球范围选几个坐标点放上射电望远镜，模拟出一个地球大小的虚拟望远镜来进行密集观测，得到数据后用超级计算机合成，再依据结果推算出模型来合出照片，这张银河系中心黑洞照片也是上周才公布出来的。”

这……确实“很简单”。

辛真眨眨眼，一副我听懂了的模样。

“诶，这张是EHT盖章的首批限定照。”潘洛洛看到相框里有个小小的蓝章，语带羡慕：“EHT是事件视界望远镜合作组织，这次黑洞照片就他们公布的。”

“听起来很珍贵，我得好好保存。”辛真笑眯眯地继续观赏照片里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