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垂直如井，下方是烧开的热油。

老头鬼噗通一声掉了进去，被炸得滋滋响。地狱鬼差一叉子刺出，有倒刺的叉子勾住浑身酥脆的老头鬼，把他打捞出来。

老头鬼痛得满地打滚，不多时他恢复正常，被锁链拖着送去上刀山。

十多天后，老头鬼得知不孝子来地狱了，特地来到油锅等候。见到不孝子掉进油锅，他拍着手哈哈笑，用大勺子舀起热油浇在不孝子的脑袋上，好让不孝子炸得更酥脆点，叫得更痛苦点。

地狱是罪鬼的归处，充满了刑罚。

鬼没有血肉之躯，被油炸了能恢复，被千刀万剐也能恢复。罪孽轻的鬼过几遍刑罚即可，罪孽重的鬼要受遍所有刑罚，甚至多次重复受刑。

在恐怖的地狱里住了十多天，老头鬼只盼着不孝子把自己受过的刑罚统统受几遍。

不料，鬼差把痛哭的不孝子扔在油锅里，说：“过年啦，我得回鬼国吃好的。”

另一个鬼差道：“我不喜欢热闹，喜欢工作，过年我不休息。”

她把不孝子捞了出来，踢一脚：“赶紧爬起来上刀山！”

鬼国的新年和人间一样，有许多好吃好喝的，还有烟花，都要花香火买。

来鬼国来得早的鬼盖了房子，铺了街道，还养了鸡鸭牛羊，有生意头脑的开铺子，过得比生前更滋润。

这里没有苛捐杂税，行凶作恶的下了地狱就上不来。虽然没啥吃的，但是做了鬼不怕饿不怕冷。大伙儿每天爱干活干活，不爱干活的聚在一起聊天，简直快活似神仙。

“我想念儿子啦！他在人间被欺负，多痛苦啊，不如早早来鬼国陪我。”

“做人不好，我生前没吃过饱饭，死了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的。”

“投胎投到大户人家，就不怕饿肚子了……”

“大户人家有几个？我不觉得我运气那么好，能做大小姐。”

“学习好，我要修炼成大鬼……”

青州所有女性都在学习论坛里，不乏寿数到了的。

她们来到鬼国，发现论坛没有消失，有上进心的学习，没上进心的懒散度日。学习能拿积分，积分能在商城购物，懒散的瞧见上进的买来凡间食物吃喝，受到刺激，有的上进了两三天便恢复原状，有的找到学习的快乐。

稍微关注了鬼成员的近况，梁稚玉拿起筷子端着碗，兴致勃勃地看火锅：“羊肉快熟了，肉丸浮起来，能吃了！”

姑婆用漏勺捞肉丸，每位家庭成员分四个：“新年快到了，大家长大一岁，明年更好！”

大家嘻嘻笑：“今年好，明年更好！”

“轰！”

外面有人放烟花，照亮夜空，引得大家出门看。

烟花是稀罕物，舍得在这花钱的人，村子里可没几个。

从府城回来的陈方济想过一个热闹的年，把点燃的香递给小芸，笑道：“不要害怕，放烟花很好玩的。你点燃引信，赶紧跑开，烟花伤不到你。”

“我不怕。”小芸镇定地点了引信。

她走到一边，看着烟花飞上天，砰的一声炸成一朵璀璨的花。

屋里，娘在洗碗筷，朝小芸叫道：“你别瞎玩！烟花会炸，你不懂就别碰！”

“三哥哥让我放的烟花。”小芸咯咯笑，目光投向五官清秀个子挺拔的陈方济，仰慕地道，“三哥哥好像变好看了。”

“呵呵，我被人拉着进了一家药铺里，买了一颗美颜丹。”陈方济苦笑，“还是在家里待着舒服，外面到处是害人的妖魔鬼怪。”

很快他振作起来，对小芸说：“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把妖魔鬼怪赶走！”

到时候是谁做饭洗碗？是谁扫地洗衣服？

小芸掩去眼内浮现的讥诮，恭维陈方济志向远大，作出崇拜模样。

在陈方济身上她付出了那么多，不能因为一时意气便付诸东流，可她心里觉得不值。

第110章 成长

放完烟花, 陈家叔伯来找陈方济聊天。

小芸伺候茶水点心，忍耐他们抽烟的气味、汗臭、老人味，扬起羞涩不失甜美的笑, 偶尔接几句话。

和往常一样，他们夸她勤快懂事, 是个好女孩。

好女孩？

像奴才一样的女孩有何好？

看透了长辈的“夸赞”, 小芸适时作出受宠若惊的神色，却越发不耐烦。

这时, 一个看她不顺眼的说她长得黑丑, 脸肥贪吃, 天天练武功，不是安分的。又指责她平时不来陈家孝顺长辈, 听闻陈方济回来，才赶在他到家前打扫卫生、晾晒被褥, 认为她势利……

听, 即便她卑微乖顺如奴才，他们也能说她这儿不好那儿不行，总之她浑身是错。

再也忍耐不下去，小芸抬起头，冷冷地看这“长辈”，想把杯中茶泼他一脸。

可是她不能，她得文雅。

所以她几句话扒下老东西的脸皮，揭穿了他的龌龊心思。

老东西吓得落荒而逃, 走之前给了她一个眼神, 要她走着瞧。

经了这样的一桩事, 陈方济安慰小芸, 失去聊天兴致。别的叔伯见状, 也出声安慰小芸，然后找借口离去。

屋里安静下来，但是桌子上地上的瓜子皮、花生壳、橘子皮等垃圾要收拾，水烟筒要放好，茶壶杯子要清洗，活儿多且杂。

娘从房间中出来，责怪小芸脾气犟，跟长辈顶嘴。

“伯母，你别怪小芸。”陈方济好声好语，“我叔伯太过分了，小芸根本没有错。”

“唉，你别惯着她，会把她惯坏的……她就是个丫头，能有啥脾气？”张母这会儿没看陈方济的脸色，可着劲贬低小芸，要她学会规矩。

“丫头怎么了？我是三哥哥的人。”小芸暗地里掐了一把张母，边收拾边说，“他不是看不起我，是看不起三哥哥，让三哥哥没脸。”

张母窥视陈方济，见他赞同小芸，顿时没话了。

去年的今天，小芸陪着陈方济守岁，心情好。

今年的今天，小芸没守岁。

她和张母躺在小床上，听着张母打鼾，睡不着觉，脑海中思绪凌乱。

为陈方济付出，值得吗？

他是举人，年纪轻，前途大好，以后可能考中进士。在临水镇，乃至在苍屏县，他是一流的好男儿。

她为他忍耐委屈，为他自轻自贱，以后能收获多少东西？

童养媳出身的她，除了自己，一无所有。

她能谋求的最大利益，他能给她的最贵重回报，似乎是他的夫人之位。

但是，她没钱，陈方济也没有。

嫁给陈方济为妻，过着比在乡下好却清贫的生活，她绝不会甘心。

小芸想：与其做他的正妻，不如做他的妾，鼓励他娶一位有权有势有钱的高贵小姐。这样我既能因为“懂事”得到他的怜惜，又能享受富贵。待他功成名就，可能会对老婆和岳父生出嫌隙，我挑拨他算计老婆岳父，再在他成功后弄死他，便能独占富贵……

这计划太长远太多变数。

翻了个身，小芸面对着墙壁，心说：“我不如拿陈方济当跳板，找个好算计的男人成亲，然后想方设法做有钱寡妇。”

旋即，她想到自己未必守得住钱财，握了握拳，思路渐渐变得清晰。

她所求之物，是潇洒自在的富贵生活。

在陈家她卑躬屈膝，时刻赔着笑，担心这儿做得不好，担心那儿想得不周到。

在钩星家她不必讨好任何人，每天读书写字，努力习武，以后能进罗异司，能做东方荷珠那样的女将军……

该怎么选她难道还不知道？

新年的第一天在爆竹声中到来，张母早早起床煮粥，小芸洗漱完，在院子里习武。

最晚起床的陈方济，见到张母在晾晒衣服，又见小芸打拳打得虎虎生风，赞道：“你的武功学得不错，钩星是个好师傅。”

“听闻三哥哥也习武，不如指点我一二？”晨光熹微，小芸向陈方济伸手，“我想知道我和你相比，到底是强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