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高?医务人员仰起头,见着夜空高处巍巍耸立的脚手架。这东西这会儿看来阴森恐怖,有点像断头台。十米的高度意味有三四层楼以上高。如此高度下人摔下来性命悬了。
不出意外,哪怕是戴了蓝色完全帽,二十几岁的男青年摔在地上后安全帽裂了,额头部有流血迹象。让医生深感要命的是男青年鼻孔里流出来的液体不是普通的血。
单纯性鼻损伤鼻腔出血,血液颜色一般是鲜红的,不像现在这个伤者流出来的液体为淡红色的,并且不像平常为鼻涕里夹带的血丝,是全淡红色液体。此时的淡红色血液可能不代表症状轻微,相反,是证实了有体内其它液体混入了血液,造成颜色变淡。鼻通食管胃,通气管通肺,这个上次讲过了。鼻另一个很重要的解剖点在于,它和颅脑是挨着的。
健康人,鼻和颅脑挨着但不相通,有骨头隔着。一旦相通,等于说这些骨头挡板碎了。
“脑脊液鼻漏。”岳文同嘴里抽了口冷气。他刚从神经外科出科,对伤者这个症状意味什么情况很清楚。
谢婉莹表情肃穆,十米高摔下来,摔成这样是可以想见的。因为这里是未建好的工地,摔下来过程中很难有树叶等东西给予缓冲和做底垫,全是硬邦邦的沙土。
好在工地的人有一定知识,没有随便搬动伤者而是等医生过来看。这是正确呼叫救护车的方式了。无疑,这次现场急救指挥不像之前的中学,有高人在指点。
李承元率先走向伤者。
谢婉莹听着身边的班长嘴里对着李老师像是咕哝了句:“妖孽。”
酷酷的班长吐槽李老师,可见李老师把他们两人是忽悠的真惨。明知道伤者是什么样的状况不和他们早说。尤其班长这个刚从神经外出来的,受刺激最大。
第1275章 外科医生的仁心
要早说,他们医学生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妖孽李老师是想干嘛?故意给他们实习生一点打击吗?
话说回来,班长从来不会给人起外号,李老师这个外号肯定不是班长发明的,谢婉莹想。说李老师是妖孽,可能真是。接到伤者的信息,李老师一点紧张的气息都没有,和辛老师形成鲜明对比。
可能外科医生见的可怕场面多,早无感了。
是这样吗?
李承元来到伤者身边了,蹲下来,握住伤者的一只手说话:“没事,很快会把你送到医院去。”
受伤的男青年意识尚清醒,眼珠能动,目光盯着来到自己身边的医生,眼睛眨了眨,像是在说:救我,救我。
周围的工友和学校的学生一样,有的看着不忍心看下去了,摸着心口转过脸去。
比起那些单纯的中学生,工人见多识广,清楚这位工友的性命难说了,哪怕医生已经到场。
对此李承元只是握紧伤者的手,脸上一片风平浪静。
“我们不敢随便挪动他,医生。”老工人对医生说,“主要不清楚他里头伤成怎样。”
“嗯。”李承元简单应了声。
伤者头部能让人看见的伤口是很浅的,只有一道,出血不多。但是人体重伤往往是伤口反而不太明显,里头脏器被伤的一塌糊涂了。颅脑重伤患者一样是。
护士拿了打针工具要先给伤者打上针,再转移到救护车上。李承元戴手套的手轻按住伤者的额头处,双眼若是在给伤者做x光透视。两名医学生思索着李老师从伤者外部看出什么了,没想到李老师一个扭头望向他们两个。
过来。李承元对两只菜鸟用眼神示意。
听从老师的指示,谢婉莹立马走到伤者头部另一侧蹲下。
岳文同吸口气再过去,想得到这男人的心思必然是没能看出什么东西,看出来也不会对他们说,是要继续忽悠他们两个。妖孽是妖孽。所以他喜欢神经外而不太喜欢心胸外的原因正在于此。曹师兄黄师兄他们是对人极好的人,一点对他人算计的心思都不会有。
想到那北都人宋学霖留在曹师兄身边了,什么时候能轮到他?想到这,岳文同悄悄望了眼班上的女学霸,知道她和曹师兄关系更好,是他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之一。没想到的是,这一眼,把他几乎看无语了。她居然在学着李承元握着伤者的手。
她想拍李妖孽的马屁吗?所以跟着李承元现学现卖?
李承元眉下的长目光扫视他们两人完全不同的表情,在见到谢婉莹的动作时眸光闪了下。
没听说过她这一根筋的会拍人马屁。相反,他听到的全是她这人比较不懂人际交往的传闻。她不懂什么叫做私下攀交情,导致傅昕恒之前专门叫周俊鹏去和她打招呼,她听了像个娃子没听懂。
拍马屁的事谢婉莹是不会做,她只是单纯觉得李老师做的很对。在伤者这样的情形下,无论如何要让伤者先安心。
第1276章 齐总来了
可能李老师从一开始接到急诊电话做好了心理准备,伤者哪怕要死了,医生也要努力做到安慰,让患者没有恐慌安然地走。
一个医生要做到这步不容易,需要非常强大的心态,非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心态。要成为妖孽也是很不很不容易的。
光是面对一个要死的人,谁心头能不害怕?瞧瞧四周站的,哪个只见人要死时不是面色慌到不行。
老工人似乎需要喘口气,医生到场这幅神态不过是再次证实这名年轻工友的性命很悬。转头,瞧见有一群人走过来,唰站了起身向领导喊话:“齐总!”
“齐总来了吗?”周围的工友们一个个嗓音里压着些激动。
走来的队伍大概有十个人,全戴着红色黄色的安全帽,属于公司管理人员团队了。
听到工人们喊齐总,貌似是这里的大领导到了。医务人员望过去,却难以分清楚谁是齐总。这十个人几乎不分前后像个大方块一块走,好像个个均是领导,里头有几个年纪大的可能是齐总了。但没人应声自己是齐总。
老工人站起身,走过去和到场的领导报告事故情况:“我检查过了,是他身上的安全扣断了才摔下来的,不是没带安全绳。”
“安全扣怎么会断了?!老徐。”
“我也想弄明白。可能是用太多次了,或是平常他自己不太注意,总用力给扯着了,扯多了里头的弹簧扯断了。现在医生到了——”
“知道,齐总打过电话给国协的医生了,请他们全力救人。”
他们说话说了会儿,一帮人意识到齐云锋没声音,好像是站在那儿呆了一样。再看齐云峰的目光是望着伤者的方向没动,估计是被伤者的情况给“惊”到了。所有人就此心里头惴惴不安,生怕齐云峰大发雷霆。
人家虽然是个知书达理的斯文人,但能坐到老总这个位置上,肯定是懂得立威信的。
不说话的齐云峰,头戴的红色安全帽似乎连同夜色一块很好地掩盖住了他此刻的表情。秀气斯文的金丝眼镜后,他犀利的视线从受伤工人转挪到了工人身边的谢婉莹。
一刹那,他是惊讶,竟然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再次遇到她。
离上次和她见面的时间点似乎有些远了,有好几个月了。可他对她始终保留有深刻的印象,谁让她救过他公司里的员工,算是他们公司的救命恩人之一了。
在这里和她的再次相逢会有什么样的结果。齐云峰的眼色落回受伤工人身上时沉甸甸的,一抹凝重染上了他长长的眉峰。接到基层电话,赶到现场再亲眼所见,与他之前最糟糕的预估一样,这位工友伤的特别重。
是,他是要大发雷霆了。
天天开会讲安全生产,现在出了如此严重的事故只能说明,压根儿有人没把安全两个字放心头上。
回头再说,现在先需要沉住气,想法子把人救回来。
周围公司里的人见着他的神色,更是不敢作声,一片闷静好比暴风雨前。